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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穗流苏,崇奉虚损  ·    甘苏被时辰的厉色震吓,他往常的冷淡被浓烈的其他情感覆盖,是责任感,是对子白的惋惜,或是失望。她旁观着,看着这个冷漠孤傲又偶尔流露出一点温暖的男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专注。    时辰迈步走去,无声的庄重凛然,震慑灵魂,时间像被抽离,周遭安静。时辰站在子白面前,正色觑他。    时辰沉静道:“子白,在日晷面前,你的心结还是解不开吗?”  中年男子视线扫过自己身上绑着的锁链,摇头说:“时辰,你还是叫姜武吧。”  “前尘往事,你何必执着。”    时辰看向利荏,利荏缓缓收起自己的刀,退居甘苏身旁,寻求庇护,眼里是疑惑探究,以及对此刻所见所闻产生的恐惧。    姜武紧盯着利荏,声音深沉动容,“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第一个辰和第二个辰感受到他的气息……”  “子白。”  他摇头,拒绝这个称呼:“时辰,以我现在的模样,日晷无法接受我,我无法归位,也担当不起横跨两日的第一个时。”    时辰皱眉,轮.盘开启这么久,两个辰的力量都无法将他拽回日晷,他的执念真就那么深嘛。    午仓上前,张嘴就絮叨:“大胡子!你有完没完啊!你那点破事都过去几百几千年了!你非得现在回到这里,你说你为难谁?”  “午仓。”时辰示意他安静。  午仓抬下巴,不乐意了,“就知道对我凶,刚才大胡子差点杀了你诶!”  姜武垂下眼帘,“时辰,对不住。”  时辰:“我知道你并非有意,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子白,有什么让你不惜代价脱离两个辰,导致日晷破裂。”  姜武看着利荏,叹口气,说了两字:“愧疚。”    利荏安安静静站在甘苏身旁,心中所生的惊骇让他不知不觉挨甘苏更近。甘苏扭头看他,发现他望着被锁链捆绑的中年男人。  “利荏,你识得他吗?”  利荏摇头,“从未见过,但他说的好似认识我一般。”    姜武视线偏向甘苏,“时辰,这姑娘……”  时辰回头觑一眼甘苏,“是我的失误,带她来了辰缚。”  姜武严肃抿唇,拧起的眉心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凶狠古板,“她能看见我的鸣刀。”    时辰扬眉,的确,他身体虚弱而无法集中心力,未看见子白的鸣刀,午仓资历尚浅,也没能立刻察觉到。  而甘苏,她又看见了。    “姐姐,他们在看你。”利荏说。  甘苏扯扯嘴角,尴尬一笑,“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利荏:“没有。”  姜武听见利荏喊得这一声“姐姐”,面露诧异,“你喊她什么?”  利荏闭而不语。  甘苏解释道:“义弟义弟,他是我义弟,敢问阁下与利荏是何关系?”甘苏真是竭尽所能讲着电视里学来的古话。  姜武沉吟,看着利荏半晌说:“故人之子。”  利荏起劲,“你认识我父母亲?”  “嗯。”  “他们是谁?现在何处?”  “他们已经不在了。”  利荏身形一僵,甘苏见状轻拍他的肩安抚他。虽然利荏自幼未见过生生父母,但念想总归是有的,现在那么点念想也没了,打击应该不小。    时辰抬手揉下眉心,精神似乎变差了,人摇摇欲坠,甘苏扭头去看,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扶一把,彭越先一步搀住他。    彭越皱眉:“面瘫,你还是休息下吧。”  时辰点点头,右手用力握成拳的瞬间姜武脚下半通透的轮.盘消失,但仍旧有锁链束缚着他的手脚。    时辰坐于石块上,甘苏打量他,他精神乏乏,除了右臂的伤口,身上一尘不染,人依旧那么淡漠,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无法打动他。    时辰冷眼看姜武:“子白,要怎么做你才能解开心结?”  姜武则望向讷讷的利荏,“我要他参军。”    甘苏和彭越讶异道:“参军?!”    彭越和甘苏都绕有意味看着利荏,这小身子骨能参军?  甘苏自从见过他那会让自己丢性命的“绝世”武艺,更是对姜武的这个念头秉持着质疑。她能认证的,只有他的轻功。而且,兴许是营养不良,利荏显得瘦削,比正常人都瘦一个度,看起来更是羸弱。  这样扔去军营,别这仗还没打就被艰苦给撂倒了。    利荏眼神变得凶冷:“为什么?”  姜武语重心长说:“你天生就是参军的命,你就该站在沙场,举起手中的刀砍向侵占我朝疆土的敌人!”  “我不要。”利荏一口否决。  “你——”  姜武一字也说不出,眼中除了对其不成器的怒火,还有其他缠而杂乱的情绪,情绪慢慢占据他的理智,眼眶中的黑浊又重新涌现。    时辰掩嘴咳嗽:“咳咳……咳咳……”  彭越见状拿起跟木棍用力敲姜武的脑袋,甚至能听见“咚”的一声,“大胡子!你清醒点!你要害死面瘫啊!”  姜武晃晃脑袋,眼中的浑浊散去,“时辰,对不住。”  彭越双臂环胸念叨:“面瘫用两个辰的力量绑着你,你要是轻举妄动,他就伤得更重,你给我记住了。”  姜武抿嘴,面露惭愧。    利荏靠着块巨石,视线落向近处的石碑,他盯着“生死谷”三字,嘴角扯动,一声冷笑,满是嘲讽与怨恨。  时辰看他一眼,沉静道:“你想说什么?”  利荏扭头看他,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但你们想让我做的,我偏偏不做。”  甘苏扬眉扯嘴,这属于青少年的叛逆期吗?    利荏仰头望向那轮孤月,冷笑道:“生死谷,生死有命,我能不能活命,都要看老天是否赏脸。呵,把我遗弃在这儿的父母,他们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姜武沉痛:“并非如此……”  利荏反驳:“不是遗弃,为何将我扔在这儿,为何不来寻我?要不是道长师傅路过此地将我救起,我早死了!”  姜武沉默,他严肃斟酌,不知如何开口。    利荏觑着姜武,嘲讽道:“故人?故人之子?哪个故人?哪个故人如此大义,抛弃了自己的儿子?一句故人之子就要指使我参军?我何德何能!”  “住口!”姜武呵斥,隐忍着胸中怒火。    “咳咳……”时辰又开始咳嗽。  彭越拿着木棍敲了好几下姜武的脑袋,“生什么气!你生什么气!大胡子,你都死了几千年了,还气还气!就你这破脾气,怎么成为第一个时的!”  姜武鼻子出气,克制怒火。    甘苏看着时辰,咬着下唇,心中有些担忧,她思忖半晌,来到利荏身旁。  “利荏。”  “姐姐……”  甘苏试着问:“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你听我的吗?”  利荏看着甘苏,缓缓点头。  甘苏拍拍他的肩,“那你冷静下来,好好说话,不要动怒,听听那位前辈说什么,行吗?”  利荏颦蹙,终是妥协点头。  甘苏呼口气,幸亏利荏听她的,她瞥一眼虚弱的时辰,他拧紧的眉宇敛下不少,甘苏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开些许。    姜武瞧着利荏,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彭越看不下去,“大胡子,你憋死谁,要说赶紧说。”  姜武瞪他:“你急什么。”  彭越咋呼:“哼,皇帝不急急太监,我现在就是那个太监行了吧,你赶紧说,赶紧赶紧的。”  时辰无奈:“午仓,过来。”  彭越扁嘴,不情愿去到时辰身旁坐下。    寒风吹过,四周是齐腰杂草晃动的簌簌声,荒凉萧瑟。  姜武回头望去,眼里泛起泪光,这里依旧是那日浴血的战场,到处充斥着厮杀哀嚎,无数尸骨堆砌而成的壁垣,连战马都无法跨越,耳畔回荡着将士的呼喊惨叫。    “你的父母就在这里,就死在这儿……”姜武声音颤抖,半通明锁链的相碰撞击声出卖了他战栗的身躯。    利荏眉头紧蹙,暗咬牙关,脸上的疤痕因月光而显得悲伤。    姜武回头看向利荏身佩的那把快刃,他伸出满是老茧的右手,成虚握的姿势,一把模样相同,似乎又有不同的刀出现在他手中。    甘苏下意识摸上自己左肩的伤,“那把刀……”  时辰将甘苏的举止纳入眼底。    姜武对利荏说:“这是我的鸣刀。”  利荏面露惊讶,他将自己的佩刀从刀鞘中拔出,月光下,两刀相对。利荏的刀泛着阵阵寒光,利而锋。姜武的刀,不是那么真切,虚无空幻,似乎转瞬就会消失。  利荏低语:“跟我的一模一样……”    姜武问:“你叫利荏是吧。”  利荏觑一眼甘苏,点点头。  甘苏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脚尖踢着土地,她当时就随便取的,如果真知道他要用,就好好给他起一个了。    “利荏,几千年前……不对……”姜武摇摇头,笑得沧桑,“对你来说,应该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这里除了生死谷,还有另一个名字。”  利荏认真听他讲述,“什么名字?”  “须幽岭。”  利荏喃喃,“须幽岭……须……幽……须幽?!”他想起什么,怔愣道,“你方才说你叫……”  “姜武。”    利荏瞠目结舌,半晌说出话,“你,你已经死了……”  姜武点头。    据闻,那日地动山摇,须幽岭裂成两半,哀嚎声传之有三日,此后无人敢提,无人敢言。  据闻,一道士途经此地,哀之生死天亦不忍,遂改称生死谷。    利荏盯着眼前的人,一身盔甲半身伤。    姜武,皇帝亲封忠武大将军,殁于须幽之役,一同战死之将士,十万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