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一切能结束的快一些,这样秦皇后和嘉遇才能免去灾祸。
正想着,门外已经出现了众多脚步声。
不多时,周围光亮四起,伴随着几十个御林军的涌入,郁景治一身戎装走了进来。
郁烨抬眼,平静地看向大步靠近的郁景治。
她是第一次见到兄长,哦不,同自己相处数千个日夜的皇叔着上兵甲戎装。
心里讽刺一笑,郁烨率先开口:“太子应当守灵扶枢,怎么这时到了这里?”
没等来回答,郁烨先是被一耳光扇得偏了头。
“你觉得郁延煊他配吗?”冰冷的一句话透进郁烨还在嗡嗡作响的耳膜。
郁延煊正是乾安帝继位前的姓名,继位后,无人再称其原名,只尊唤乾安。
被打的侧脸渐渐红肿起来,郁烨缓缓摆正身形,眼眸清澈,表情依旧淡然。
“我只问你一句,诏书在哪里?”郁景治只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俯视。
听到这陌生的威胁语气,郁烨抬起头,转而道:“不如你先回答我,父皇药里的毒,是你下的吗?”
郁景治没有做声,两人就这般僵持着,各不相让,气氛却是越来越紧张。
最后,郁景治猛得一拳砸向桌面,阴冷出声:“是。”
“你要为自己报仇。”郁烨说出的是肯定句。
“没错!”郁景治表情逐渐狰狞:“我不该报仇吗?二十年,我像个残废一样活了二十年,这幅残病的身躯,拖垮了二十年的光阴,囚困于囹圄之中!”
“我本像他们一般学武,骑马,射箭!不必受日日药物折磨,靠着那一碗碗乞来的汤汁续命!也不会遭人轻视,凌辱,过得暗无天日!”
静静望着对方歇斯底里的面容,郁烨感觉胸口一阵堵塞。
“因为怨恨,所以你便通过郁广冀获得当时杀死杜相国那味慢性毒药,用在了父皇身上?”
“不应该吗?”
郁景治狞笑起来,神情间却是激愤:“郁晚晚,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杜靖伦他真的是为了杀死那些贪官污吏才自杀的吗?你错了!那五个无一例外都是郁延煊的昔日旧部,自然知晓他当年为了夺位做的恶心事,为了保全他的名声,将血狂症的所有秘密就此掩埋下去,杜靖伦才选择杀了那些人,最后再自杀身亡!”
他倏得靠近郁烨,轻声反问:“我让他咎由自取,难道不可以?”
郁烨毫不避讳地直盯着他看,对上那残忍又张狂的视线:“既然你知道了这些,难道还不明白,父皇他明白日日送来的药里有毒,却还是喝下去是为什么吗!”
“当然,他为了恕罪,以命偿命,可太晚了,他到了现在年老体衰之时才知晓悔改,不,应该说,他还是同以前一样狡猾自私。”
“你看。”郁景治抬起了郁烨的下巴,眼眸幽寒,周身戾气愈发浓烈:“为了郁怀瑾,他的好儿子,还不是让你将传位圣旨藏了起来?从始至终,他都下了一盘偷龙转凤的好棋!”
郁烨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冷笑出声:“不是的,父皇原本并未打算认回瑾王,只是你最后所行之事太令他失望了。”
联合郁广冀构陷郁明启,逼迫他发兵逼宫,又颠覆朝政,无辜诛杀数百忠臣,还有箫家……
郁烨今日才从乾安帝口中知道,他在箫怀安死后说对不起嘉遇,并不只是无法将人救出。
更多是因为箫家太史便是当年调换太子之人,郁景治为了报仇,才利用郁明启谋反一事将萧家无辜牵害。
与郁烨坦然冷冽,又杂糅着同样失望的视线相遇,郁景治略一停滞,随即便又恢复原来的神色。
他古怪地低笑一声,继续说道:“其实不止是我,郁晚晚,你也应该恨他的。”
“因为母亲?”郁烨问。
“不,不是。”郁景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手指轻敲在还沾着血渍,砸陷的桌面上。
“传闻祝司不可动情,更不可诞下子嗣,若犯,必受婆罗神树咒罚,这神树的咒罚,会直接显现在祝司的禁嗣身上,其名祸疾。”
“祸疾,顾名思义,便是祸端疾病,两者一同显效,其子便会因为疫病或者天降灾祸活不过百日,想必你也知晓谢予迟是婆罗前祝司白鸾之子,因为那个交易,本该显现在他身上的祸疾转移到了郁延煊第一个儿子身上,但他将我送去白鸾那里代为承受祸疾时,因为我并非郁延煊的直系血脉,仪式出了差错,疾病渡在了我身上,而那祸端,便是由后来出生的你来承受。”
“郁晚晚,你看,这些年你无端承受的苦难灾祸,包括母亲身死,都是因为他追求那个帝位所造成的!难道你也不应该恨他吗?”
未曾料到自己同谢予迟还有这种联系,郁烨沉默不语,良久,她闭上双眼,无力辩解:“那你呢?还不是同样为了……”
“我可不是为了那个肮脏的位置。”郁景治冷笑出声:“我所希望的,无非就是毁去他所有的一切,包括死在自己最爱的女儿手中。”
此话一出,郁烨立即睁开了眼,那瞳眸中写满了彷徨与痛苦挣扎。
正是自己亲手送去的那一碗碗药,将她的父皇一步步推向死亡。
郁景治见郁烨没有再出声反驳,便重新开口:“好了,该你说出遗诏的下落了。”
嗫嚅着双唇,郁烨艰涩道:“我没有得到什么遗诏。”
“郁烨!”郁景治倏然掐住了郁烨的脖子,狠狠道:“不要逼我动手。”
郁烨没有挣扎,她垂下双臂,任由自己喉中的空气渐渐被掠夺而变得稀薄。
隐隐察觉她的求死意图,郁景治猛的松开了手,“想死哪能这般容易?我要让你看着,我是怎么毁了这大雍朝堂的!”
说罢,他便拂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所有人听命,今晚就算把这宫里翻过来,也得给我寻到乾安帝的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