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郁烨,你那副身子受得了几番折腾?活脱脱靠着药在鬼门关门前吊着一口气呢?还上赶着给人当人质利用?”
“够了白柘。”
莫辕风顺手拈起盘中一粒花生丢进白柘嘴里,直叫他猛烈咳嗽起来。
“就你一天巴巴得能说,在婆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嘴碎。”
说完,莫辕风又摸索起瓷杯,细细咂品起酒来。
咳嗽声起伏不绝,待白柘止住,谢予迟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也许是谢某未能将话说清。”
他不顾郁烨的冷眼,缓缓将人手握住。
“谢某的娘子自然是要带回楚颖,列家谱,入宗祀的,返程途中,谢某自有法子安然脱身,断然不会利用娘子,不过还是要多谢白公子提醒,娘子当下体弱,实属不宜舟车劳顿让她受累。”
被拉住手,郁烨在心里默默诽谤,体面的话谢予迟倒是一套套地说,不忍她受累,昨夜又是怎么狠命折腾她的?
无意间朝身边的人瞥去一个白眼,忽的注意到谢予迟正看着自己。
“三月之后,谢予迟便向晋雍求娶景宁公主为后,城池十座,朝贡三年,所以,娘子可否能等等为夫?”
原来半真半假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认真而专注的凝视。
猝不及防的变化让人慌乱,手足无措。
此时郁烨才清楚的意识到,这是楚颖未来的皇帝在向她许诺。
真的……可以吗?
郁烨也不禁动摇。
她能安心的留在宫里,等着谢予迟来找她,带她脱离孤独,苦痛。
那么在此之前她受到的所有折磨都是值得的。
可随之而来的理智让她瞬间清醒,若是兄长真的荣登帝位,他不会容许自己嫁给曾经的政敌。
更何况谢予迟曾为了那次暗杀一事对她兄长的暗中势力几乎赶尽杀绝。
以往重重一笔勾销,曾经那个别苑里外表冷硬却温柔和煦的兄长可以,但如今东宫里的太子殿下却做不到。
“晚晚,你最好不要再同楚颖有什么联系,否则那人来了,我定让他千刀万剐。”
当时亲耳听到郁景治说出这话,郁烨又惊又疑,她不明白自己的兄长为何同谢予迟的积怨如此之深。
原本燃起的一点零星光亮渐渐暗了下来,郁烨缓缓垂眼,目光落在桌上摆放着的那壶酒上。
半响,她忽的抬眸,温柔地望着他,眼睛里仿佛有万千星辰曜光。
“好,我应你。”
谢予迟似乎没有意料到这回答,他缓缓勾唇,笑容意味不明。
听到这话,白柘显而易见的惊疑起来,但在撇见郁烨不同寻常的语气表情之时,他忽的明白了什么。
眼角尚留着咳出来的眼泪,白柘不情不愿的开口:“既然阿烨都这般说了,那我还能怎么办,谢予迟,待你滚了,我自会护好阿烨,你来便来了,不来,我也能替她寻到好归宿。”
他站起身来,拨开手边酒壶的盖子,往几人身前的酒杯倒满了酒。
“师傅代我回一趟婆罗,同王上交待一二。”
“我才懒得替你回那腌臜地。”莫辕风面无表情地拒绝。
白柘置若罔闻,立刻举起杯,朝着谢予迟挑衅:“空口无凭,谢予迟,你我落酒为誓。”
郁烨有些紧张地看向谢予迟。
谢予迟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端倪。
在三人的注视下,他终于执起那杯酒。
“谢某自是相信白公子,娘子,你也会等我的,是吗?”
压下心头汹涌而起的愧疚不舍,郁烨眼圈微微一红,小脸变得愈发惨白。
微颤的指尖慢慢伸向那杯酒,郁烨怔然失神。
“会……会的。”
当指腹即将触及酒杯之时,郁烨的手突然被人拦住。
“娘子体寒,就不要碰酒了。”
“不。”郁烨执拗地握住酒杯。
“我想喝。”
若是可以,她希望这药也能带走她的记忆,而不是让她在这里强忍挣扎,忍受亲手扼杀对方最后一点爱意的致死折磨。
她一生纠缠于阴谋算计,身染京雍城的血污脏污,遭受的不幸几乎构成了她冰冷残破的生命,但她从未想过有人能硬生生闯进她心里,强势而执拗地想要分担她的苦难。
也许直到今日她没有看清谢予迟这假意虚伪的人,但她着实碰到了一颗热忱温柔的心。
“好吧。”谢予迟无奈一笑,收回阻碍郁烨的手。
继而抬杯将酒一饮而尽。
那冰冷的液体缓缓流进谢予迟的喉咙,最后只余唇上那一点濡湿,郁烨抿一口酒入喉,眼泪倏然落下。
一切都结束了。
她悲怆地想。
这世上,再无一个谢予迟爱我。
心里又冷又痛,眼眶酸得厉害,她抬手盖住眼,让簌簌颤落的泪水糊在掌心。
谢予迟见郁烨哭的厉害,立刻慌乱起来,他连忙两人搂进怀里,柔声诱哄:“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郁烨抽噎几声,断断续续地开口:“没事,这酒……太辣了。”
白柘见郁烨这幅模样,心里也压抑的厉害,莫辕风将酒杯摔在桌上,对空气咒骂一声。
“这酒真他妈的难喝!”
他抬脚往门口走去,见白柘没跟来,又不禁转头出声呵斥。
“老子要去茅房,你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