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梦见一个人,那人对她来说,好像很重要……
像刻入骨血般,梦中痴念,醒时怅然。
她不想那么不明不白将自己嫁了,偏又不知如何抗拒天后的旨意。
也不知是福是祸,大婚当日出了岔子,她方走下婚辇,便被一女子强搂入怀。
那一瞬,一股冰寒彻骨的灵力随之侵入,她却不觉害怕,只下意识抬眼,想要看清那人容貌,只奈何遮眼的盖头都未及滑落,她便两眼一黑,意识全无。
再度睁眼,云素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一件多么离谱的事。
她被绑架了,好巧不巧,就在她与执明神君的大婚之日。
意识清醒那一刻,她只觉浑身酥软,使不上半分灵力。
昏暗光线之中,隐约能见那轮廓分明,甚是好看的眉眼。
银发玄衣,腰挂乱云双锏,细眼薄唇,几分清冷、几分凉薄。
毫无疑问,绑她来此之人,正是八百年前被她捅了一剑,三百年前又投靠了魔君的蛟族族长——玄蛟,曲临烟。
此女阴狠歹毒,八百年前祸乱天界,如今又依附了魔君,目空一切,无法无天。
好静,偌大的石窟,竟是静到斟酒之声都嫌刺耳。
曲临烟弯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于石桌轻点二三。
抬眉,望向云素:“青鸾上神,好久不见。”
云素下意识往边上缩了缩,一袭嫁裳仍未曾褪下,凤冠却早不知何时被摔落在地,珠花四散,留她发髻散乱,无处安放的一双手于袖口红纱下微微颤抖。
一双凤眸,楚楚可怜。
这玄蛟,怕不是将那一剑之仇记至今时今日,早就准备好在这大喜之日送她三魂七魄永归天地了?
别吧,这都八百年了,不至于啊!
“你你……你抓我至此,意意欲何为啊?”
云素话音刚落,便见曲临烟起身挥袖,石窟之中挂起层层红绸,数百红烛暖了屋内寒凉。
曲临烟弯起眉眼,走至床边坐下,薄唇轻启:“自是,与你洞房。”
说罢,多向前凑了几分,欲为眼前之人脱下嫁衣。
云素被这急转的剧情吓得不清,连忙摁住了曲临烟胡来的双手。
“等等,等等!”云素惊魂未定,“这样不,不不合适吧?我已嫁给执明神君,我……”
“未曾拜堂,做不得数。”曲临烟说罢,一手扣住云素双腕,一手定住云素灵穴,倾身至其耳畔,鼻息温热,撩人心魄,“你是我的。”
下一秒,便顺那耳垂向下,于颈间落下一吻。
而后,错错落落,温柔流连。
“等等!等等!”云素面露绯色,那想要躲避,偏又动弹不得的模样尤为诱人,“你你……你我皆是女子……”
“无妨,我不介意。”
“……”云素惊慌道,“玄蛟,你敢!”
曲临烟抬眉:“我怎么不敢?”
“执明,执明会杀了你……”
“他可没想救你!他若想救你,我岂能毫发无损便将你带来此处?”曲临烟冷笑一声,“你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负累吧?”
云素深知,若是自己在这大婚之日失身于此妖,他日就算能逃出魔爪,也再无颜面回到天界。
这是在折辱她吗?
那种任人摆布的羞愤,只一瞬便涌上心头,让云素恨不能当场死去。
“你……你这个孽畜!你卑鄙无耻……”
这一声,些微颤抖,几近哽咽。
曲临烟不由得停下了手里动作,望着身.下那衣衫不整、眼角含泪,脸上满是羞愤与惊恐的青鸾上神,眸中不禁多了几分迟疑与不忍。
“我怎就卑鄙无耻了?”眼前之人,本就该属于自己。
“我……我非是轻浮之人,宁死也不会做你的玩物!”云素咬了咬唇,紧蹙眉心,红着双眼,怒道,“你若记恨当年那一剑,大可直接杀了我,何至以此卑劣手段将我折辱!”
那一瞬,云素眼中的决然,令曲临烟怔了怔心神。
回过神后,她起身坐回床沿,理了理衣衫,欲言又止片刻,指尖方才轻抚上云素眼角的那道泪痕。
动作虽是温柔,目光却难掩哀痛。
“你是在故作绝情,还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指尖拂过一缕灵光,便将那灵穴束缚轻柔拨开。
身子能够动弹的那一瞬,云素用力将曲临烟狠狠推开。慌忙拢起被扯烂的衣襟,抱膝蜷缩在了床角,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止不住浑身轻颤。
数秒沉寂后,她怯怯抬眼,恰撞入曲临烟一双深邃黑瞳。
本应陌生,却又觉好生熟悉。
“三百年前,凡尘一世,你我曾许诺永不分离。”曲临烟皱了皱眉,眼圈微微泛红,“你……全都忘了么?”
直至这一刻,云素才发现,眼前之妖望着她的眼神里,有着深不见底的痴念。
原来是她……
三百年来,梦中之人,原来是她。
云素紧紧摁住胸口,咬唇道:“若是历劫时发生的事,应是算不得数的……”
“如何算不得?”曲临烟不禁红了眼。
“算得又如何?那寥寥数百年,于你于我都不过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一生已过,既然忘了,应是没几分重量,你我……”
“那是你的一生。”曲临烟愤然将其打断,眸中神色尤为偏执,“我活着,我记得,那些誓言怎能作罢?”
云素不禁握紧了双手,似想用力抓住什么,却只刺破了掌心血肉。
那一刻,似有什么涌入心头,分明已呼之欲出,偏又轻轻拨动了心间那最不可触的一根血刺。
***
“傅小八,仙妖若是注定两不相融,你是渡我,还是伴我?”
“你若留我,我便不会走。”
“如此,我便护你生生世世,拼尽一身骨血,亦不负此诺。”
“那么说定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在!”
倘若真是如此。
我们,究竟因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