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两人坐在树下,昭煜手一拂,一坛美酒呈于手上。阿锦欣喜接过,打开酒盖,光是闻着酒香就已经有些微醺。 “小鱼儿且喝着,我给你吹首曲子可好?”说着便将银笛移到唇边。阿锦想到之前召唤来蝙蝠群的情形下意识的捂住耳朵。上次虽然靠着它昭煜救了自己一命,但这刺耳的音律依旧让阿锦印象深刻。 昭煜失笑,拉下阿锦的手:“信我。”悠扬的旋律从银笛发出,引来斑斓的蝴蝶阵阵飞舞,阿锦尝着美酒,依偎在昭煜身旁。 阿锦觉得,若是一辈子这么过也是极好的。 “昭煜如何得知我在青丘?”昭煜一曲奏罢,收了银笛,伸手揉了揉阿锦的头发:“还提?若不是我提前在你锦囊上留了记号,小鱼儿恐怕早就变成冰雕了。”阿锦拿出锦囊,果然上面环绕着一层暗紫色的气息。 “那你和青丘公主的关系也不一般吧?”听那公主唤昭煜一声公子,且看在他的面子上待她如上宾,肯定不是萍水相逢。 “机缘巧合,帮白芷公主寻得命定之人而已。”昭煜嘴角上扬, “小鱼儿莫不是醋了?”阿锦羞红了脸,瞪他道:“才没有!” 只是,即是熟人,如何启齿要得这心头血让阿锦犯了难。 昭煜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从怀里取出一拇指大小的金色葫芦:“白芷公主的良人是个凡人,那凡人命数尽了便去了地府,因不愿投胎转世惹恼了阎王,魂魄被拘在炼狱中,若是小鱼儿将他的魂魄收入这葫芦中带回阳间,解了公主的相思之苦,想必她定会以心头血作为回报。” 阿锦接过,笑得灿烂:“谢谢你,昭煜。我这就去地府。” 又是谢谢…… 看着阿锦欣喜地把玩手中的葫芦,昭煜一怔:“小鱼儿,你就不怕我骗你么?” “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都信么……昭煜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上一个无条件信任他的,已经被水蝎子啃食的尸骨无存。 昭煜又使劲揉了揉阿锦的头发:“傻。” 语气第一次带了一丝真心。 “昭煜,我已经拿到了鲛珠,等要得心头血和辟邪之角救回邱州的人,我便随你去妖界可好?” 既然已经决定和昭煜在一起,那断不能连累了缘生宫,阿锦盘算着待她救回赵氏,连上赵氏和萧辰的红线,就禀奏天帝准许她剔了仙骨去妖界生活。 “……好。” 阿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捻了个决,招来一朵白云,她轻盈地往上一跳:“那我这便去酆都,晚些就进不了地府了。”酆都是地府的入口,只有每日子时才会开启,她不想多等哪怕片刻。 “老头我可是越来越喜欢这女娃娃咯。”等阿锦风风火火的身影再也瞧不见,婴溯从树后摘下一袭黑色斗篷,一副看好戏般的神情。“你怎么来了?”婴溯嘿嘿一笑,倚在刚才他们依靠的树上:“怎么?就许你花前月下,不许老头我出来散散心?”昭煜银笛朝婴溯一挥,发出一道流光,婴溯头一偏堪堪躲过,流光正中树干,巨树被斩断,“轰”的一声倒在草地上,碧绿的树叶也瞬时枯萎,了无生机。 婴溯摇头:“啧啧,和狐王的账可是又多了一笔哟。”昭煜毫不在意:“你不在殿下身边,可是狄萝有了好消息?”“刚才没有,但现在有了。”婴溯从袖中掏出一枚暗蓝色的珠子:“这,护法可识得?”昭煜眼神一闪:“噬魂剑?”“正是,昨日上头那位派人将这珠子从噬魂剑上取下交给我,说若是这珠子亮了便遇到了合适的魂魄。” 昭煜冷哼一声:“她倒是会差遣人。”“我原本想先将此事告知护法商量下一步对策,却不曾想无心插柳。”婴溯说着笑得愈发猥琐:“不知刚才护法与那女娃娃你侬我侬之时可见有他人在场?”昭煜不理会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你是说萧辰就是噬魂剑选定之人?”“刚才那珠子虽只闪了一下,但决计不会错。” 真是天助殿下!昭煜难掩心中欣喜,吩咐道:“我这就回幽冥山,你派人告诉狄萝这个消息,让她出面取魂。”“是。” 阿锦到酆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算了算时辰,估摸着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原本想着先在酆都逛一逛,没想到这里的居民早早的闭门熄灯,让原本就有些阴森的街道显得愈发死寂。 罢了,还是先去入口那里等着吧。她途中问了沿海顶有学问的乌龟先生,了解到地府的入口就在酆都最西南角的一间挂着两盏红灯笼的破茅屋内。虽说她是仙族,不怕鬼魂,但这泛着幽幽红光的灯笼阿锦看久了也觉得瘆得慌。 “这位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阿锦循声望去,见一名白衣小童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歪着头问她。阿锦见他衣着单薄,且只身一人,就从身后变出一件绒衣,走上前蹲下替他披上:“小朋友,这么晚了快回家吧,不要让你爹娘担心。”小童低下头:“阿宁没有爹娘……姐姐陪陪我好不好?” 阿锦看了看天色,摸了摸小童的头:“小朋友,这里不宜多待,姐姐先送你出去,等办完事就来陪你啊,乖。” “姐姐……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小童抬头,眼睛变成了两个黑窟窿,不断有鲜血从里涌出,头发四散,稚嫩的双手换为利爪,紧紧抓住阿锦的肩膀。阿锦吃痛,捻了个诀唤来一道水刃劈向小童的手才得以逃脱。 没想到这小童竟是个厉鬼…… 只见那小童咯咯笑的诡异,利爪朝阿锦袭去:“到是还没抓过仙族的魂魄……”不待阿锦抽出云绸回击,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支硕大的狼毫将小童和她隔开:“诶哟喂,消停点吧我的小祖宗!” 阿锦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玄衣银发,手执狼毫,眼遮白绫…… 可不就是乌龟先生口中判官的模样嘛! “啧,判官哥哥,我只是想为父王分忧嘛。”小童收回了骇人的模样,笑眼弯弯。判官的头朝阿锦转了一下又转回去苦口婆心:“还好这次只是条鱼,要是再有凡人被你吓死,我再求情也没用了!” 阿锦气得嘿了一声:“什么叫只是条鱼?鱼怎么了?!吃你家米虫了?怎么就比凡人低一等了?!” 判官轻咳,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不知姑娘为何来此?” 阿锦想着那凡人是忤逆了阎王才去了炼狱,若直接开门见山,怕只会吃闭门羹;但她也不能说自己只是到此一游吧…… 见阿锦犹豫迟迟不开口,判官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身狼毫一挥,出现一个墨蓝色的漩涡,伴着噼啪的电光,揪着小童的衣领一步跨进:“如此,还请姑娘留步,地府不得擅闯。” 小童挣扎:“判官哥哥!放我下来!有外人在呢,你这样我堂堂储君的面子往哪儿搁!” 判官不理,正打算将门关上,阿锦觉得机不可失,心下一横,不顾形象的倒地抱住判官的小腿,大嚎一声:“恩公留步!” 判官僵了一秒,阿锦继续声泪俱下:“储君曾在凡间救过我一命,此番前来只为报答恩公。”说完使劲朝小童眨眼,乞求他能帮自己一回。 判官深呼吸了几下,自觉自己是个有素质的好官,忍住一脚踹开阿锦的念头:储君以捉弄吓死凡人为乐,为此阎王的生死簿不知道改了多少回才把那些阳寿未尽的凡人给再续命回人界,这样的储君会救一条鱼?!说出去没有一只鬼会信。 不曾想,小童使劲将衣领从自己的手中拽开,一把扶起阿锦,状似情真意切道:“小红,是你吗?” 小红……阿锦恶寒了一瞬,她看着小童眼里满是狡黠,十分配合的点头,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储君,是我啊。” 旁人看来,这真是一副让人潸然泪下的感人场景。 判官却握了握狼毫,强忍蹦跳的青筋,厉声警告道:“姑娘,莫要纠缠!” 小童张开双臂,将阿锦护在身后,一脸正色:“判官,本宫以储君的身份命令你,不得伤害小红。”说罢,拉着阿锦的衣摆:“我们走。” 判官搬出杀手锏:“储君若执意如此,下官只好与阎王禀报了。” 前一秒还仗着身份耀武扬威的小童,下一秒哇哇大哭:“判官哥哥欺负人,就知道拿父王压我。” 是谁先拿身份出来的?!判官扶额,哪天他定要向阎王请示把伺候这小祖宗的活让给牛头和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