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娜刚刚完成召唤仪式。她将木碗贴近手腕，等它吸收掉最后一点血液。她设下的结界还未打开，就已经感受到了震动。今夜是弯月，她很少在这个时候做仪式。上次艾尼尔见到她时两人交流了一下，临走前艾尼尔邀请她搬到他位于森林里的屋子去做仪式，那座花楸木的屋子她印象很深，第一次见到时还饶有兴趣，艾尼尔贴心的赠送她一罐花楸木枯枝叶作为临别礼物。　　她将木碗移开，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凝固，在皮肤留下干涩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血腥味。叶莲娜很熟悉这个味道，她深深的吸口气，有些病态的觉得血腥味其实也挺好闻的。她熟练地收拾好伤口，用酒精消毒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抹上艾尼尔特制的膏药，闻着草药味想看不出德鲁伊也是有些手段的。　　今晚她不在学校里。艾尼尔的花楸木屋子留给她居住，高大斯文的德鲁伊将这所屋子分享给了她。作为学院的医师，艾尼尔和叶莲娜很久就认识了，但是私交关系的改变却是在去年。叶莲娜很久没有回想往事了，花楸木替她驱赶邪灵，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身边没有幽魂跟随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在此之前，睁眼闭眼都能看到黑暗灵魂，整个人就如同雅各所说的一般，周围孤魂冷冰冰的没有能量，身在人间却如坠地狱。　　“打扰了。”　　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惊动了她。　　“请进。”　　叶莲娜很快便回应道，这是她今晚邀请的客人。　　说是客人也不妥当，毕竟在这件德鲁伊屋子里，她也算是客人。　　“叶莲娜学姐，晚上好。”来者摘下毛线帽子，耳边毛茸茸的小球十分可爱活泼。玛丽莲一头红发散落而下，她将长发拂到耳边，露出一张线条精致的面孔。　　“叶莲娜学姐，又见面了。”以诺随后进屋，他摸摸有些被冻红的鼻子，“天气太冷了。很久没有这样的天气了，哪怕是我当年在喜马拉雅山修行时，也从未觉得有如此冷。”　　叶莲娜捧出刚出炉的红茶，壁炉火烧得正旺，她看一眼窗外，叹道：“是啊，太冷了，天气变化如此快。来，快坐，烤烤火，尝尝我的红茶，没有加香草，我不喜欢德鲁伊那一套，太老旧了。”　　玛丽莲端端正正的坐着，姿势像个初学茶道的日本姑娘。　　“最近在研究日本文化么？”叶莲娜端给她一杯红茶，“放松，我的姑娘。”　　玛丽莲才意识到自己的肩膀有些僵硬。她微微叹气，捧过茶杯轻声道谢。她环顾四周，“班上有日本同学，很有意思，最近在和他们交流。这里我是第一次来，差点没找到路。艾尼尔医师的屋子真是隐蔽，位置也好，我刚才在门口能看到月亮，还有星星，真是美。”　　叶莲娜轻笑一声，“日本文化很有意思的，我也喜欢。你要是喜欢，以后也可以来，艾尼尔也愿意你来这里，我刚做完仪式，今天不是满月，但是效果依然不错。”　　玛丽莲的目光落在她端来的木碗中，碗里的鲜血颜色鲜艳。“论黑巫术，还是学姐更厉害。”她心知肚明，也不点明也不点破。　　以诺莲花坐姿瞩目。对于修道士来讲，这样的坐姿对他来说看上去既不奇怪也不困难。叶莲娜端给他的红茶被双手接过，少年眉目俊朗眼神专注。　　“那能给我说说，最近的烦心事么？”叶莲娜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得出来你们最近都不太好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有试探的意思——你们保护自己保护的很好。”她挑眉，“你们的表情出卖了自己，我看得出忧虑和忧伤的区别。”　　以诺无言的笑笑。玛丽莲用红茶润嗓，沉默了半晌才听见她开口。　　“我们班来了个转校生。中俄混血，伊莎贝拉。雅各，好像.....很喜欢她。”　　很？以诺心想，那是不止吧。不然你也不会烦心到这种程度。　　叶莲娜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她讲。玛丽莲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起这个话题，雅各喜欢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来不曾窥探过雅各的生命，只是以好友的角度去关心。是这样的吗？可是她心里清楚，不知是这样。　　女巫的感情如同被浓雾遮蔽，而雾中人时隐时现，却始终看不清。她试图集中精力去拨开迷雾，却发现眼前散如烟，手中空空如也。　　那些年。那些年。　　前尘旧事似烟。　　叶莲娜轻笑一声，“玛丽，喝酒吗？”　　红发女巫一下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学姐你又在逗我了。”　　以诺不明所以。似乎这句话的含义是个秘密。只有叶莲娜和玛丽莲知道。　　以诺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死亡祭司的过去，红发女巫的曾经，那些年的孤独和强大，鲜血铸就的经验和黑暗里的失眠。　　那些星星月亮太阳见证，白天黑夜的每一面。　　玛丽莲声音低落下去，“喝酒也没办法的事情……我想我爱他。”　　她终于说了出口。　　舌音缱绻，尾音撩人。　　以诺不自觉的握拳。　　“是啊。可是有的人遇见，并不是只为了相遇。”　　叶莲娜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我知道，所以我有时候也在想，伊莎贝拉也很好，她想要在女巫大赛夺冠，我也能成全她。只是我不想这样做是因为雅各。雅各喜欢她，而我会为了雅各的喜欢而去做这件事情。感情，会变质的。”　　以诺松开手，手心有一层薄薄的细汗。还有他的额头。　　修道士深深地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似乎要将心中抑郁清除干净。　　“谢谢学姐。”　　玛丽莲轻轻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得不得到都不要紧，我放下就好了。”　　只是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有时候说放下，未必能放下。　　叶莲娜召唤亡灵，玛丽莲和他们交流了几句，看上去轻松多了。　　“与其和活人打交道，这才是我们熟悉的世界啊。”　　玛丽莲微笑道。她的手伸了出去似乎是在抚摸那个小男孩的亡灵，以诺看不见鬼魂，但是能感觉出屋子内的磁场变动。　　她没事就好。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