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韩姝歪在榻上,意思懒懒的。抬眸便见崔令留怀里擎了一枝雅淡清丽的绿蕙,渺渺而来。
她穿着月白底子宝蓝竹叶印花广袖上襦,腰下系白色弹墨百褶裙,眉如远山,眼含秋水,身形单薄,衣袂飘飘,真恍若画上的仙子。
她福身笑道:“娘娘,方才嫔妾路过御花园,闻到一阵香,原来是这蕙兰开了。知道娘娘养伤,去不得御花园观赏。嫔妾特地挑了一枝带过来,聊以赏夏。”
韩姝也闻到了这股幽远的香味,不过她对这花儿草儿的一向兴致缺缺,只可有可无地应了。
“这花衬你。”
崔令留摇头轻轻一笑,把怀里的花给了合欢。“兰花清高脱俗,嫔妾是这世间第一大俗人,配不上这兰。”
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她崔令留却做不到。
这是夏兰啊。韩姝有点恍惚,问:“已经到五月了吗?那我们进宫不就满一个月了?”
崔令留点点头,不解韩姝为什么突然感叹。
只听到韩姝大叹,整个人都蔫了。“一个月都能过这么久,一想到以后咱们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鬼地方,我就心里发慌!”
崔令留对自己的命运接受得很坦然,她在家里是不受宠的庶女,家里有嫡姐和她正当年,家里一听要选秀,就急急忙忙给嫡姐订了亲。自己自然就是要进宫的人。
她甚至觉得,在宫里比在家里自在多了。
“不论在宫里还是宫外,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宫里锦衣玉食,不比外面好?娘娘不必心慌。”
韩姝并不接受,她的眼神向来清透澄澈,此刻显得雾蒙蒙的,带着淡淡的惘然,她没有看向崔令留,把目光投向窗外笼子里的鸟儿。
“拂拂,你真的这么想?可本宫觉得,我们的时间好像已经停止了。”
崔令留低低一叹,看着韩姝孤独的侧脸,目光坚定坦然,“娘娘,不要害怕。拂拂一直会陪着你的。”
永远追随你。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她知道韩姝害怕了。
宫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是不流动的时间。人生活在这里,容易产生不知梦里梦外的恍惚感。
韩姝的脆弱只有短短一瞬,一眨眼她又是原来那个高傲自大的宠妃。
她哼哼一笑,微微抬起下巴,妩媚的声音里含着生机勃勃的傲慢:“少来了,谁要你陪?本宫可是陛下的宠妃,自然是要陪在皇帝身边的。”
崔令留边笑边叹,贵妃还是贵妃,是个像猫一样的人呢。
她抿嘴笑了,不吝惜自己的软言软语:“娘娘自然是要陪着陛下的。是嫔妾平时形单影只,离不开娘娘。还请娘娘百忙之中抽空怜惜怜惜嫔妾吧。”
韩姝绷不住笑了,盛极的容貌因为这纯粹的笑,显得更秾丽多姿,仿佛千种风情万般美好都凝在了她的唇边。
“别贫嘴,说正事。那陈氏和虞氏昨天来给本宫请安。说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崔令留见合欢拿着高颈瓶把兰花盛了起来,起身去观看。她回头冲韩姝一笑,“娘娘真聪明。”
回应她的是韩姝丢过来的白眼。
“娘娘难道不想把宫权拿过来吗?”
崔令留走到韩姝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低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