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久思绪回到自己脑海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视线被挡住了,抬起头缓缓看上去。 就发现自己前面站在一位眉目俊朗,眸如深渊的男子,这人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青衣裳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看起来便是世家弟子的样子。 几乎是一瞬间,卿久就有些发愣,可面前男子不善的目光让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卿久闭了闭眼,再度睁眼,凝眸看着面色不善的男子,目光轻扫过四周,满院子的花卉凌然盛开,古色古香的楼台水榭,美不胜收。 卿久手指微微蜷缩,陌生的地方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眼前的人陌生的厉害,可是男子脸色实在不怎么好,强势的入了她的视线,看着她的目光好似含着万千怒意,让她不由猜想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帮帮我,谁可以帮帮我……” 女子似泣似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卿久又是一愣,转头并未发现有其他女孩子。那声音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一样。 “只要有人能帮我,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求求你们,帮帮我……”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他的爱,我不要他在我身边,只要家人平安无事,那怕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所以……无论是谁,只要你能帮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耳侧声音停止的刹那,卿久便觉得脑海中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随即而来的便是陌生的情景。 太多记忆的涌现,让卿久身子晃了晃,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时暮悠,本世子从未见过你这般不守妇道,没有妇德的女子。”男子看着这样模样的卿久冷哼一声,随即不再看对方一眼,好像多看一眼都是侮辱了他一样。 这人蛇蝎心肠,花样百出,现如今装出这幅摇摇欲坠的模样想让他怜惜。 宁辰溪冷嗤一声,只可惜,他早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卿久轻呼了一口气,她没有时间去看在脑海里涌现的记忆到底有些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应对面前的人。 她在这里察觉到了熟悉的夙愿之力,但是她所处的世界明明已经不会有人再信任神了。 不管如何,先处理了眼前的事情。 卿久缓缓抬眸,眼底带着些微的审视落在宁辰溪的脸上,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话,沉吟一句:“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宁辰溪闻言勃然大怒:“时暮悠,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卿久顿了顿,还来不及说话,男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告诉你,我爱的永远只有馨儿一个人。” 卿久默了默,手指指腹轻捻,时暮悠?这并不是她的名字,可是她也清楚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跟她说话。 男子拢了拢衣袖,厌恶的看了一眼卿久,冷声喊道:“来人,将时姑娘给我请出去。” 旁侧的下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男子见此更是心里怒火腾腾:“怎么?还要本世子教你们怎么请吗?” 看着男子不善的表情,卿久看着面露纠结的下人,不动声色的将开始涌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理清,她总觉得现在的一切只有在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里得到答案。 看着仆人脸上的胆怯,卿久转了转眼睛,抬起头学了脑海里女子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我看谁敢碰我。” 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这般,宁辰溪一愣,看着停下来的仆人,男子一张脸黑了,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一样,大步流星走到卿久面前,抓紧卿久的手就往前走。 卿久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做,吃疼的吸了一口冷气,面色也不好了起来,想要甩开男子的手,却是半点都挣扎不出,反而让对方的力度越来越大。 卿久垂了垂眸,放弃挣扎,任由男子拖着自己。 一路上,卿久就这么踉踉跄跄被扯到了府邸门口。 男子将她扯出去,像染了瘟疫一样松开她的手,冷声道:“时暮悠,你要再敢伤害馨儿一分一毫,本世子必将十倍奉还给你。” 卿久蹙了蹙眉,感受到男子的敌意,心里也是隐隐有了怒意:“左一个馨儿,右一个馨儿,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跟她没完。”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有些话就脱口而出。 脑袋突然一个抽疼,卿久仿佛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面色骄纵,对着面前的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明明不想说话的,可那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去的,卿久默了默,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疼。 男子猛地抬起手,卿久抬眸,看着停在半空的手,下一刻就要躲,可身体就不听控制一样,看着男子黑沉的快要滴出墨的脸色,挑了挑眉。 男子冷冷一哼,拂袖转身:“本世子言尽于此,若你再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耐心,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卿久心里冷笑了一声,美眸看着男子,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刚男子有多么的不怜香惜玉。 目光慢慢往上移盯着宁王府的牌匾,嗤笑:“宁王世子,不过如此。” 她如今虽然不太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并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 男子闻言大怒,冷哼道:“时暮悠,你素来牙尖嘴利,我宁王府容不下你,烦请你尽早去跟圣上说清楚,我们婚事就这么作罢。” “你这样的蛇蝎女子,我宁王府实在不敢要。” 卿久懒得看男子一眼,反而是头也不回下了台阶,声音却是平淡的:“你这么反对,自己去说吧!” “我就是要让你不顺心,这样才配上你给我冠上的蛇蝎心肠的名声啊。” 男子气的不轻:“关门!” 卿久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讽刺。 当浑身暴露在太阳底下,卿久有一瞬间的晕眩,脑袋像是被东西狠狠敲了两下一样,疼的她不自觉的蹙紧眉头。 “叮铃铃……” 铃声由远及近,却让卿久瞬间睁大了眼睛。 几乎下一刻,卿久就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密闭的空间,除了她自身散发的乳白色光芒,方圆百里都陷于漆黑之中。 可铃声却是越来越响,越来越清脆。 来了—— 卿久在心里默道,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果不其然,一个破旧斑驳的钟型铃铛缓缓出现在眼前,里面悬挂着金属小锤,此时正萦绕着与她一模一样的乳白色光芒。她听到的铃声便是由此发出的。 卿久缓缓伸手,触碰悬挂在钟型铃铛下面的小铃铛,几乎在她碰到的那一瞬间,周边瞬间绽放光芒,驱走了黑暗。 而几乎是一瞬间,那陌生的记忆在脑海里一一翻过。 她是卿久,如今她成为了时暮悠,另一个世界的恶毒女配。 她现在是人,不是被供奉在菩萨面前接受人们夙愿的还愿铃。 现在想来,她在陷入沉睡之际,最后听到的铃声不是幻觉。 而那最后的铃声,让她没有湮灭在这人世间。 几日前,她在古庙中昏昏欲睡,与其说昏昏欲睡,不如说渐渐在湮灭。 她是还愿铃,不记得自己存活了有多久,从她有灵智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供奉在佛前的一个还愿铃。 当人们前来供奉,祈求时,便会晃动铃铛。 她便知晓他们的夙愿是什么。 后来,当她一点一点熟悉他们的时候,她知道了自己是依靠着人世间的夙愿,在亘古长河中产生灵智,慢慢有了人的思想。 而人们供奉的香火,会变成她的力量,去帮助真心祈祷的人们完成夙愿。 而当一个人执念至深,即便不来古庙,她也能感觉到。 她就在古庙里一呆就是许多年,看着世世代代的人更替交换。 可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再也没有人相信这世间存在佛,她所在的古庙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破败。 直到高楼耸立,这座破败的古庙被人遗忘,再无人光顾。 她时常想,当年那排着长队虔心信佛的场景恍若梦一场。 而她梦醒,一切不复存在。 连记得这些的她,在没有人信奉,没有人供奉香火的日子里,也逐渐消亡。 她本就是还愿铃,依靠人世间的夙愿成精化人,如今香火一断,夙愿不再,她便慢慢回归之前,也慢慢回归本真。 直到在以后,若有人相信这世间还有佛,她才会再次苏醒。 原本她应该在古庙陷入沉睡,如今一眨眼便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 难道是湮灭之际的铃声? 卿久垂了垂眸,伸手握住钟铃,低低笑出声。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听到自己铃声响起了。 当年铃声响起,她便知有人祷告,有人再向她诉说自己的执念夙愿。 只是后来,帮助他们的佛,帮助他们的自己被遗忘,再也没有人相信这世间还有佛的存在。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没有人摇晃还愿铃,她再也没有听到过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