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说得是什么话?我们又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你的?”薛凝嫣笑笑,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却不想,楚落音突然叹了口气:“我不管你们是做什么,须知这天下终归是百姓的天下,若是不为了苍生,只单说谋求什么利益,便是最后到了手,又能有什么用呢?” 薛凝嫣听了她的话,愣了一下。 她原以为楚落音突然问她这个,是因为恼了她们私自行动,却不想,她竟是担心她们两个走了歪路吗? 薛凝嫣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你若是觉得不放心,就去问问婉双姐姐,这两日楼大人在做什么,你既推断到了这一步,恐怕也该想到后面的事了。” “楼大人?” “嗯。”薛凝嫣点点头。 “好,我便去问。” 楚落音也没再多说什么,扭头离开了。 薛凝嫣看着那个已远去了的瘦弱的背影,突然能理解她之前曾听说的,楚家是要把楚落音送入宫中的消息了。 这样的姑娘,确实适合后宫那样的地方,也确实适合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又或者太子妃。 只是,能有这样时时想将她们拉回正道上的挚友,薛凝嫣私心,又不想让那宫闱禁锢了她。 楼府,苏婉双正看着一众下人将花园里旧年的枯草干叶清扫干净,就见下人来禀,太傅大人府上的楚小姐来了。 苏婉双自嫁了人,自然是不再去思源书院了,只是从前做姑娘时那些交情总不曾淡了,故而听闻楚落音前来,虽猜不透是为了什么事,还是着人请了进来。 她在思源书院时,就同楚落音多有来往,两人志趣相投,多有了解。如今有段日子没见,苏婉双也正好同她说说话。 “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天气才刚暖和了一点,当心凉着。”苏婉双将楚落音引进门,说道。 “原是有些事情,想要问明,不然总憋闷在心里,平白惹人担心。”楚落音蹙着眉,有些担忧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苏婉双见她如此,一时不解,便也有些担心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事,只我想问问苏姐姐,楼大人近日可是在查什么事?” 楚落音不将苏婉双当做是外人,有话便直接问了出来,只是她这般一问,苏婉双便愣了一下。 “可是他有什么危险?” 也不怪苏婉双有此一问,楚落音的祖父是楚太傅,若是楼澄真要有什么事,楚落音听到了什么风声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是不是……”楚落音知苏婉双是误会了,赶忙摇摇头,“实在是又有北疆,又宛儿生病,这几件事情牵扯在一处,我心里着实不安。便想着,若是能有些消息也是好的,总归不会那么没底。” 苏婉双闻言,便拉着她的手笑了笑:“你总归是个心思细腻的,原不该你管的事,偏生又要关心些,我知道你是为了众人好,只是这样难免劳心劳力。” “苏姐姐……” “子澈他们在做什么我其实知道得不甚详细,不过有一件事总是明了的。北疆的事情不是你我一句两句可以说清,也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他们所做自有他们的道理,只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是祸乱朝纲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楚落音担心他们一时误入歧途,可她又不知这话该如何去说。 她停在那里,苏婉双想了想,忖度了她的意思,才开口道:“无怪你这般担心,子澈才回京城,你们都不了解他,可我只说一个人,你便该放心。” “是谁?” “循舟。”苏婉双始终微笑着看向楚落音,循舟是苏子扬的表字,便是她不放心楼澄,可苏子扬是这么多年一道长大的人了,还能不了解吗? “他?” “他们已经见过数面了,总归子澈是同我堂兄商量了什么事情,便是你从前担心,现在也该好些了。” 怪不得薛凝嫣并不着急,若是楼澄和苏子扬是一道的,那确乎可以放心许多了。那这么说,难道他们已经在为北疆的事情奔走了吗? 楚落音突然思及祖父曾提起过的关于齐王殿下去往北疆的诸多事情,她知这些暂时不能同苏婉双讲明,便想了想,仍是告辞出了楼府。 她心里仍觉得薛凝嫣是有事瞒着她们的,可若是这件事和楼澄、苏子扬都扯上了关系,她又觉得这种隐瞒是确乎可以接受的。 毕竟祖父并不偏心于哪位王爷,而楚落音已经渐渐明白,薛凝嫣和宁宛,甚至还有苏子扬、燕凌远他们,都是站在齐王的对立面的。 北疆和朔京已经连同起来在行动了,所以这次北狄的战事,是要引发别的什么事了吗? 入夜,至和帝按了按眉心,仰靠在椅子上。福临盛恭恭敬敬地端了一碗汤进来,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至和帝并没有动那碗汤,而是朝着虚空喊了一声:“进来吧。” 立时便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殿内,行礼道:“参见圣上。” “说吧。”至和帝的声音透出一丝疲累来,他勉强撑起身体,看向正俯首的黑衣人。 “县主请的先生医治好了靖襄少将军,从朔京运去的东西已经抵达,齐王殿下着手安排后面的战事。” “燕凌远那小子好了?” “少将军似乎康复得不错,已经开始接着调查了。” “他查的什么?” “少将军做得很隐秘,属下不能确定,大概是跟钟监军相关的事。” 至和帝点点头,示意那个黑衣人可以下去了,那黑衣人却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属下还有一事……” “说。” 黑衣人停了一瞬,才说道:“靖襄少将军受伤,似乎另有隐情。” 三月十五,大周军队趁夜奇袭,拿回了燕云周围的两个村镇,算是取得了反攻第一阵的胜利。 以此两镇为支撑,之后便要展开大规模的反攻,而从朔京运来的火/药,也将派上用场。 齐王殿下下令,自三月廿三起,燕云诸将士,分别随英武侯燕舸、征朔将军吴启盛、神威将军梁义,兵分三路,势必要于一月之内,拿回之前丢掉的北疆诸城。 “他们去了几天了?” 明明已经三月中旬,可燕云的天气丝毫没看出回暖的预兆来,宁宛抱着手炉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向正收拾屋子的飞歌问道。 “回小姐话,自十五离开,如今已经快五天了。”飞歌将衣服收好,放进柜子里,给宁宛倒了一杯茶。 燕凌远既已痊愈,自然是要跟着队伍进发的,如今驻守燕云的大军都已开拨,除去守城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应该在继续往北深入。 齐王不是来打一仗就走的,他要夺回北疆的城池,还要把北狄打回老家去,起码让他们十年都要乖乖臣服于大周。 在这样的目标之下,自然是能出动的都要出动,而且一击必中,如今离大军出发的日子已然过去五天。 “五天了啊。”宁宛叹了口气。 北疆的茶自然不能同朔京相比,她喝了一口,全作了暖胃之用。 她已经离开朔京快一个月了,原以为这会应该能回去了,却不想竟然走不开了。 不只是因为路上危险,燕凌远和吴朝越都觉得她此番在独自回去不妥,还因为两件事,在他们意料之外。 第一件便是燕凌远的人从朔京递了消息,驸马陆清彦似乎受了伤已经久不见人了,而公主府上其实还藏了一个人——影重。 第二件便是燕凌远受伤一事确有蹊跷,关键就在钟融身上。 原本要来到燕云和她们会和的影重,突然去了公主府,只能说明他受了极重的伤,是陆清彦把他带回去的。 如此一来,宁宛贸然回京,只会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毕竟那些原本就想害她的黑衣人,看样子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而她留下来,确实还有一个理由,是为了更好地查钟融。 比如现在,整个燕云的大营里,只剩了两个能管事的人,一个就是她,再一个就是钟融。 “从今日起,你跟我一道睡吧。”宁宛看着窗外,突然对飞歌说道。 “诶?小姐……”飞歌愣了一下,不知宁宛为何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北狄人再厉害,也斗不过火/药这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更不要说,原本大周的军队就不弱。王叔应该用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这答非所问的一句,并没有解答了飞歌的疑惑,她只想着兴许是小姐自己害怕了,便连忙应了下来。 不过要说怕,其实宁宛确实是害怕的。 如果他们想在燕云除掉她,那么一定是大胜归来,但还未到达燕云的时候。 不需要她来稳定燕凌远几个人的心情,也不需要她再分析火/药的用途,又远离朔京,没有任何人的保护,没有什么,比即将到来的这个时候,更合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