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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当年带孕就去了褚州,听说诞下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来,可是睿哥领着的这个?”三夫人王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一进屋便瞅着低着头跟在元方睿身后的小女孩笑着说。  果然,恒亲王妃刚还和善的脸不动声色地冷了几分,“哦?名字叫什么?过来让祖母瞧瞧。”  “名唤宁宛,是父王当年给取好的。”元启同在一旁答道。  元方睿拽了拽身后的宁宛,示意她到祖母面前去。  元宁宛低着头,她感受到了来自祖母的一股不名原因的嫌弃,她有些害怕。行动也有些局促。  “宁宛给祖母请安。”将母亲教她的动作一丝不苟地做出来,却没能缓和她半点的紧张。  “这行礼的动作倒也没得可挑,你娘倒是教的很好啊。抬起头来祖母瞧瞧。”恒亲王妃笑着道,眼神却瞟向一边的薛梓沁。  “眉眼倒是和你母亲像得很。”林氏一边拉着宁宛的手一边自语道。  “宛姐儿今年合该六岁了吧,家里几个女孩都较她长些,该行四,作四小姐。”二夫人吴氏膝下无女,犹爱这些可爱的女孩子,便在旁边补充着。  “宛姐儿比媛姐儿还小呢,这么些年没见过我竟不知道呢。”三夫人王氏故作惊讶的说,“竟要最后一个才出嫁呢,这可能好好陪在母妃身边了。”  明知王妃不喜欢这个小孙女却这样说,这三夫人是故意给小姐找事呢。落花立在一旁,听着这话就来气,碍于自己一个丫鬟又不能插嘴说主子的不是,心里更是着急。  “人家虽行四,可是正经的嫡长女,三姐姐这话可是酸得很呢。”四夫人刘氏专和王氏对着干,这是王府里人都习惯的了,而宁宛听着却觉着越来越不可思议,明明是一家人,怎么说话都像含着针呢……    这边正说着,那厢又有小厮来报,说是王爷和三位爷回府了。  摆饭入席自不必提。  恒亲王见了世子,自是提点一番不必多说,见方睿领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便指着问道:“这可是梓沁去褚州时腹中的孩子?”  “回父王,这是当日所孕女婴,父王赐名宁宛,如今已六岁有余。”世子妃行礼答道。    “这些年在褚州无人掬着,到了京城也该跟着家里的女孩子们学礼仪,”忽又好像想起什么,恒亲王走近宁宛问道:“我听褚州你叔伯说你极爱读书,你且说说你都读了什么书我听听。”  宁宛不敢抬头看这位严厉祖父,只低着头答道:“宁宛不才,只随父亲母亲,读过三字经并千字文,读过些名家诗词,别的……别的……还没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敛下气息去。  “你父亲为官多载,面圣时亦不卑不亢,你哥哥未及弱冠,书塾之中已是与先生对答如流,你竟这样怯懦?只问你曾读过什么书就这样小声,若你就这样,不如和你那些姐姐们一起学刺绣女工罢了!”恒亲王好像突然很生气,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连着元启同几个兄弟都一惊,什么叫不如和你那些姐姐们一起学刺绣女工罢了?女孩子不学这些,学什么,治国之道吗?这个想法太过荒唐,以至于他们都认为老爷子一定是生气这孩子怯懦不争气都气糊涂了。  元宁宛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一怔,眼泪似要夺眶而出。  “祖父,妹妹初到京城有些害怕,过几日熟悉了就好了。”元方睿眼见不对,连忙上前拉住宁宛,又向恒亲王道。  “害怕?身为皇室中人,谁许她的自由让她害怕?你这些年都在京城,她不清楚,你也应该清楚,你这妹妹能不能害怕!”    老爷子今天怎么了,对一个女孩发脾气就算了,净说些听不懂的话,元启同兄弟四个一头雾水。不过老爷子也奇怪,六年前世子一家被贬,老爷子向圣上请命,赔了三个月的俸禄留下了家里孙辈的嫡长子元方睿,六年来带在身边教养,连王妃都不知何故。  “好了好了,小孙女还小,哪当你经历了那些年动荡变乱,一个女孩你还要让她上阵杀敌不成,也值得你气成这个样子。”王妃适时出来打个圆场,吩咐众人上桌。  恒亲王看了立在面前的孙子孙女一眼,上桌入席,众人见他坐下来,这才纷纷入坐。    王妃身边的管事丫鬟玉嫆则领了家里的小辈入了另一桌。由二夫人吴氏领着方睿和宁宛入座,又给宁宛介绍:“这是你二哥,二房府里的方逸。这是你三哥方棋,是世子府里王侍妾所出,这两个是你四哥五哥方立和方瓒。”宁宛随着她的话一一看去,几个差不多大的少年也用好奇地眼光打量这个多出来的妹妹。“这是你六哥方冲,你二哥身边坐着的是你七哥方崎。”宁宛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不过她承袭了母亲良好的记忆力,勉强找着他们身上有特点的地方,比如三哥的手上好像受过伤,有个长长的淡淡的疤,四哥的侧脸上有个痣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吴氏又给他介绍女孩子们:“这是你大姐宁词,是四房肖姨娘的女儿,这是你二姐宁如,是三房的长女;这是你三姐宁媛,也是四房肖姨娘的女儿。”宁宛又看向这三个比她略大一些的女孩子,皆是清丽样貌,其中唯大姐宁词样貌出色,眉眼都恰到好处,蜜色的小嘴正含着笑瞅着她,二姐宁如也是个美女,不过和大姐一比,也没有那么夺目了。  一时介绍完了,吴氏回去,由王妃身边的袁嬷嬷照看几位小主子。  祖父这样重规矩,大概食不言是一定的吧,这样想着,宁宛也不敢说话,只小口吃了起来。    一时饭闭,有丫鬟端着漱口的茶水上来,宁宛见了,便依着母妃在褚州时教她的一一做了。  “四妹妹虽出生起就不在京城,可这规矩礼仪竟半点挑不出错处呢。”放了茶盅,便听那边元宁如笑着道。  “母妃在褚州时曾教导过一二。”宁宛简略回道。  “不愧是世子妃呢,自己做下那起丢脸的事,却能耐着性子教导闺女……”  元宁词一见不对,方拉宁如一下,抢过她的话道:“世子妃自然教导有方,宛儿初进京城,慢慢适应就好了。”  宁如瞥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只去问自家兄弟还能不能给她带点稻花居的糕点来。  方睿兄弟几个也问着宁宛褚州的风物人情,几个少年不过十岁左右年纪,未曾行过远门,却对京城以外的地界充满了好奇,犹以元方瓒最胜,从山川地理问到民俗风貌,宁宛也少不得一一将自己知道的告诉诸位哥哥。褚州比京城靠北,冬日犹冷,说至褚州有妇人冬日怕冷直将十几件棉衣往身上套时,几个小孩子都笑了起来。    大人孩子都调笑了一阵子,下人来撤去酒席,各房便纷纷回到自己院子去。世子的院子王妃昨日已命人收拾下,元方睿早前随恒亲王安排,住在书房旁边的栖霞居,如今他父母亲回来,也一并搬回世子的院子安竹园。  恒亲王府人口众多,一府四房各居一个大院,各院再分小院为家眷众人居所,世子居安竹园,二房居倚松园,三房居倾梅园,四房居赋兰园。  宁宛跟着父母哥哥踏进了她在京城的家,安竹园。    门内几竿翠竹,因了积雪微微垂着头,母妃将哥哥和她分别送至他们自己的屋子,宁宛所住为清萱阁,依传统女子闺房布置,纱帐雕床,皆是简洁干净。  “这起黑心的奴才,府里有的好料子,竟给小姐选这些料子填纱,真当没人见过世面呢。”说话的是站在门口迎接主子的丫鬟落雪,六年前宁宛未出生时,落雪是跟在世子妃身边侍奉的,那时她还名春雪,世子一家被贬褚州,只带走了落花,这六年落雪被安排在厨房工作,闻得世子一家要回来,便请命调回安竹园,因了这些年干活勤快,又她老姑姑是府里二门上的管事婆子,平时也颇有些权势,便调了回来,又因世子妃将她赐给小姐,故更名为落雪。  “主子刚回来,你少说几句吧。”落花闻言,赶紧拉住她。  “宛儿怕冷,又还是个孩子,你们晚上勤看着点,莫叫她踢了被子受了寒,我与你二人相处多年,信你二人才将你二人拨至我女儿宁宛身边。从今往后你们只管认她是主子,不要被外面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做出什么有违良心的事来。”  薛梓沁将女儿领进屋中,对着两个贴身丫鬟说道,  “京中不比褚州,今天落花也看见了,这府里人心各异,宛儿的安危虽一时受不了大威胁,可日后若有疏忽大意之时总会给人可乘之机,你二人皆不是愚笨之人,想我话已至此,你们心里也该明白。”  “奴婢明白。”落花落雪皆跪下承命。  “宛儿的性命,比你我想得更为重要……”薛梓沁自语道。  “母妃,不和宛儿一起睡觉吗?”宁宛已除了斗篷和外罩,只留了里面的襦裙,拉了薛梓沁的手问道。  “宛儿,府里没有这样规矩的,宛儿六岁了,该在自己院子里睡觉了,母妃也要到母妃院子里去睡。落花落雪两个姐姐陪着宛儿好不好?”薛梓沁蹲下身,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不……”宁宛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说着:“好……好吧……”  “宛儿不怕,明天还要早早起来给祖母请安呢,宛儿早早睡。”  “嗯,宛儿知道……”  “落花落雪,给小姐更衣睡觉吧。”  “是。”    京城的第一个夜,也是宁宛这些年来第一次不和娘亲在一个房间里睡。落花和落雪就在里屋外守夜,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可是宁宛还是觉得有些孤单。这就是京城啊,这个规矩森严似乎还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方。  严厉的祖父,似乎不太喜欢她的祖母,还有一众不明心思的兄弟姐妹。早前在褚州时只有父亲母亲,而今到了京城,还有侧妃姨娘。宁宛一时想得昏昏沉沉,也便睡着了。  一宿无话。  至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宁宛便迷糊中听见外厢下人洒扫的声音,这边落花落雪也起来,端着热水盆子进来服侍宁宛梳洗。  才刚起身,便听着袁嬷嬷来传话,让服侍小姐更衣打扮同往王妃院子里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