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门前熙熙然然的车马踏碎了清晨的宁静,待苏小敛溜达了一圈之后,容书颜与江长远便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所幸无聊,苏大小姐便飘入了这富丽堂皇的府邸,府邸陈设简约大气,暗合山水,一处回廊,一处小池皆颇有韵味。见过世面的大小姐表示,对这家府主人极有好感。 但自小被苏妈以古代仕女标准养大,咳,虽然养歪了。但苏小姐却有天下妹子的共性,路痴。几个回廊之后,她完全找不着北了。 尴尬的苏姑娘,只好随便找了个方向,胡乱飘去,穿过人烟罕至的小院,才猝然听到人声,隔得略远,只能听得大概。 隐约一对姐弟与友人的聚会,正讨论家业的问题。 待苏姑娘飘近,已将信息了解的七七八八。一对姐弟,正是此间府邸的小姐公子,弟弟因生有腿疾,拒绝入仕,其父为治疗他的顽疾,用了无数偏方,却不料长子因此结识名僧,钻研佛法,若不是念及老父,怕是一朝踏入佛门,不入红尘了。 假山之后的吃瓜苏,很无良的为这赔了夫人的县太爷掬了一把同情泪。 她正擦着不存在的猫尿,那头一直当壁纸的友人,却朝假山转过脸来,看向苏大小姐的方向。 两人隔着一假山,有朦胧光影映在友人眼底,恍惚如正奔流的银河,刹那间倾倒万千光彩。 苏姑娘怔住了,若说容书颜的美如桃花灼灼,让人见之倾心。那眼前这位,便是一轮皎月,隐于云雾之中,待到拨云见月,才猝然体会到那顷刻间的震撼。 果然古代的优质山水,才能养出如此多娇的儿郎。 被美色迷的晕头转向的苏姑娘,觉得此时她诗性大方,仗着自己是鬼,没有廉耻,她飘向了美男,手指微伸,做了一个调戏的美男的动作。 而后苏姑娘才女附体,随口一句歪诗即兴吟出:“绿竹猗猗,有君子端方,隔红尘相望,顾之失色,倾城容姿不外如是。” 正暗自得意的苏才女,并未看到某安静的人刹那脸色黑如锅贴,眸色几转,最后成功被这只大胆外加伤风败俗的鬼气笑了。 这一笑风光霁月,让某苏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素来,恩,自觉聪慧机智的苏姑娘脑袋短路,忘记了美色祸人的先辈教训。那修长的指指节分明,好看。那白皙的指落到腰间别致的玉壶上,恩,好看。那流利的打开玉壶的动作,依旧该死的好看。 三个好看之后,某苏便云里雾里的被收入了玉壶之中。 mmp,苏姑娘忘记了古代有两个职业,鬼见之得绕道走,一是道士,二便是和尚。而眼前这人手执拂尘,一身白衣鹤氅,明晃晃的彰显了他道士的身份。 欲哭无泪,苏姑娘蹲在玉壶里麻爪子,委屈巴巴的对着道长喊:“兄台啊,姑娘我只是路过的,求放过!” 奈何,眼前耳聪目明的兄台这回如耳背了一般,分毫不为所动。 一侧暗自叹息的姐姐,却眼尖的发现了走神的道长,只觉得一直摆着一张面瘫脸的道长笑起来,简直要命。 县衙千金连忙学着弟弟的模样,虔诚的默念了句,阿弥陀佛,生怕多看一眼,她估计会嫁不出去,她掩饰性干咳一声,福身问道:“咳,不知真人因何发笑?可是小女子礼数不周?” 道长拂尘一晃,略一低头回礼道:“小姐多虑。本道不过遇上一蠢俗之物,笑其鄙陋罢了。” 蠢俗鄙陋,四字如四座大山,将在玉壶中生无可恋的苏姑娘压的喘不过气。苏姑娘狠狠吐了一口血来,用来自数千年后深深的怨念,对着某道长,发出了千年后宅男们最恐惧的诅咒:“注,孤,生!” 堂堂苏家千金,不说才貌双全,却也精通文墨。食材有营养师指导,身材由健身教练塑性,五官身材虽不完全黄金比例,却也接近黄金比例。 万万料不到,一朝到了古代,却成了蠢、俗、鄙、陋四字的代名词。苏姑娘陷入了深深的自弃之中,不敢相信这人生。 县衙千金微怔,听出了道长不愿多言之意,她一福身继续道:“家弟行动不便,恰好真人光临寒舍,有些事就劳您费心了。” “不过绵薄之力。”道长修长的指落在了玉壶之上,剑眉微皱,薄唇动了动继续道:“本道一言赠予小姐,望小姐凡事莫过强求。” “多谢真人!”县衙千金真诚道完谢,假山一侧,便有丫环来催:“小姐,集会要开始了,老爷请小姐过去。” …… 被困玉壶之中的小敛,眼睁睁看着那县衙小姐离去。 那是她苏姑娘唯一能寻到鬼书生的GPS啊,她伸出尔康手,感受到世界森森恶意,既然多了一个苏小敛的游魂,为何还便生出一个道长来克她。 “不知家姐此番招亲,将生出几番波折。”一直背对着苏小敛的县衙公子终于开口,声音稚嫩却格外温和,如一道温凉的玉,光华内敛,却风华自成。 他话落下,友人道长却一动不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吃瓜的苏小敛为这两人成为朋友的经历表示出极大的好奇,以及对这两人至今没有友尽更为好奇。 县衙公子却清朗一笑,继续道:“也是,扶安已劳虚谷兄良多。” “玉扶安,有些事总得作上一回,才能看得明白。”道长拂尘一扫,白衣一动,便理也不理县衙公子,独自离去了。 惟有玉壶之中苏小敛默默弹屏,觉得道长美则美矣,却太毒,外加薄情寡义和臭屁。简直除了一张脸,浑身都是毛病,给惯的! 无聊的苏姑娘被道长带着走过了几个回廊,途径一片小池,而后停在了一处偏角。那视野正好,恰巧看清了集会之中中央的位置。 苏姑娘一愣,总觉得道长那面瘫简直有病,前面事不关己,却偷偷跑这来打脸。可惜,她身在玉壶之中,不然一定奸笑着问一句:“牛鼻子,脸疼不!” 但玉壶外的牛鼻子却只当苏姑娘是空气,人在屋檐下的某苏,好气啊,却只能忍气吞声。场面过于悲痛,她转移下视野,权当看看戏,解解闷。 可惜,坑爹的鬼地方,没有高档席位,亦没有爆米花。 才子们纷纷上台,使出了浑身解数,有炫耀才学的,也有夸赞县衙小姐美貌的,但台上端正的妹子,却丝毫不为所动。 江长远便从人群中被挤上了台,他擅长书法,写得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奈何,这一切却在他见到县衙小姐之后,懵圈了。 腿在抖,手在抖,字也在抖,尤其是小姐不解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之时,他急出了一头大汗,然后晕倒在了台上,成了河陵集会之中最大的笑料。 容书颜默默为同窗抹了一把脸,许是觉得江兄从未如此丢人。 但作为同乡出来的,他还是黑着脸,去“捡尸”了。待领完人,他整了整一身儒衫,而后姿态从容走上了台。 不同于炫技者,也不同于求亲者,他一摆儒衫,便坐在了案牍之前,执笔挥墨,动作优雅,不急亦不缓。 苏姑娘明显瞥见那小姐的眼神一亮,只觉得这小姐看上容书颜,怕是要倒了血霉。 或许容书颜的姿态太过为操胜卷,且他姿容风度样样胜于旁人,莫名给了周围书生无形的压力,四围开始小声私语,却碍于各自教养,并未引起骚动。 容书颜一书写完,便将手书双手奉上。一旁的侍者接过,递给了县令与小姐。县太爷眼角的余光瞥向爱女,见爱女一点头,心下明白了几分。 而后接过手书,书中文采卓然,华丽典雅,让他暗暗叫好,看向容书颜的眼神更满意了几分。 容书颜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之时,轻然一笑,刹那间似桃花灼灼,夺尽周围光彩。 下一秒,果不出大家所料,县太爷笑眯眯的站起身来,走向容书颜,问道:“敢问世侄可是庆垄乡里那位远近闻名的容秀才?” “晚生侥幸,区区薄名竟入大人之耳!”容书颜躬身一拜道。 “世侄之才何需自谦,这手书老夫读来文从字顺,妙极妙极啊!”县太爷越看容书颜竟越觉得满意。 “咳,咳。”夸完容书颜,县太爷一挥官袖,颇有气势道:“诸位皆是我河陵县大好儿郎,今日本官名为寻才,实是家中嫡女待字闺中,作为老父,本官私心为其寻一佳婿。今日得见容生,才学俱佳,本官甚是满意,……” “慢着!”容书颜预感到不妙,只好开口打断了县太爷的话。 县太爷一愣,看向容书颜的眼神一变,暗想莫不是此生拔得头筹,竟倨傲了起来。 “晚生谢过大人厚爱,但有一事,却不得不说,望大人容禀!”容书颜明锐的察觉对方眼神一变,额间出了一层细汗,却依旧顽固看着县太爷。 “说!”半晌,县太爷从牙缝中挤出一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