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三的刀没有移动半分,脸上神情稍稍缓和,嘴上恶狠狠地说:“你且朝不保夕,如何护我性命!这狗`日的世道,他娘的何时给过我们活路!都她娘的是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把我们逼到这副田地!”
裴言叹气道:“锦城物阜民丰,是个好地方。在那里讨生活,自是比花岭容易些。”
“大……大哥,现下钱串子他们人都没了,这……次回去,还得拿钱给他们五个人家里,我……我看这公……公……公子不像瞎说,要……要不就先……先留着他,许还……能换多些钱。”
结巴在一边敲着边鼓,生怕戴老三一个气血翻涌砸了买卖。
戴老三磨了磨牙,把刀从裴言脖子上拿下来,铛地一声插在地上,盘腿坐下来,手握刀柄暗自生气。
我来到裴言身边查看他的伤口,伤口虽看起来吓人,但只是皮外伤,按`压了一会儿便止了血。正帮他处理伤口,结巴解下`身上的干粮袋,从里面掏出一把炒粟米吃了起来。我解下行李掏出`水袋给裴言,他草草喝了两口,我也抿了几口,便收好不敢再多喝。三个强人一看我俩无饭下肚,便一人一把炒米递给我们,裴言客气一二便欣然接过干嚼起来,我也拿过细细吃着。好几日没有吃到粮食,虽然只是一把炒米,吃的香甜极了。他们三人撕`开一截肉干给裴言一些,裴言又撕下一半递给我,我接过肉干,肉干腥咸,嚼到后面肉`香浓郁,不知是什么肉。我吃了两口,便把剩下的给小丸子,它只闻闻,便又将头埋到我怀里,一口都不吃。
接下来的两天,小丸子大多数时间窝在我怀里睡觉,偶尔醒来只啜饮些泉水。一行匆忙赶路到第二天天色渐晚,才到江边一处村落。此处村落依山而建,但似乎十分破败,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带头的戴老三口啸一声,渐渐有一群人不知从何处出现向我们靠近。这群人中为首的一个老妪格外扎眼,一头花白的头发蓬头覆面,满脸皱褶,长袍加身,手持一蛇头拐杖,步履蹒跚,老态毕现,她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几乎遮住了所有的眼白。仅留一点缝,她从这缝中射`出的冷冽的目光,不停地刺探着我们,令人十分不舒服。
小丸子与她对视一眼,迅速埋入我怀里,连尾巴都折起来夹进屁`股中。
老妪走到近前,并没有理会我和裴言,直站在了戴老三的脸前,掐着手指,口`中絮絮叨叨念着不知什么咒语,忽然她撕下戴老三一截袖口闻了闻,然后从身旁的人手上拿了火把,烧了这截袖头。
只见戴老三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娘……”
我内心震动了一下,这戴老三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而这老妪,说她一百岁我都信。
这老妪没有理会戴老三,只继续念着咒语,然后撕下另外两个人的袖口烧掉后,从身后一个少年手中拿着的水囊分出三碗清水,递给戴老三他们。他们一饮而下,老妪身后的人群齐声喊了一句,“阿姆它介”,欢迎仪式才算是告一段落。
老妪侧目瞟了裴言一眼,便在我面前站定。她在我身上逡巡了片刻,指着小丸子说。
“把它与我。”我不由得退了两步,把小丸子搂的更紧些。小丸子感受到我的紧张,狺狺露牙,向这老妪吠起。
她冷冷地看着我,嘴角撇出一抹冷笑。
“倒让你捷足先登了。”
戴老三看他娘这表情,期期艾艾地说:“娘……这公子允诺了我们银钱……我们可以带着钱远走高飞,不必再干这刀头上的买卖……钱串子他们……这妖兽越来越难抓……百十号人现在……活着的也就这么几十个……咱们……”
老妪眼神愈发冷冽,盯得戴老三无处躲闪,一句也不敢再多说。
“你这刀头舔血的活怎么揽下的,才过了七年,你便忘了么。”说完将蛇头杖重重地跺在地上,便转身拄着杖沿着一条小径向村中走去,一众人等随在她身后,戴老三顾不上我们,悄悄交代了结巴几句,快步跟上他娘,扶将着离去。
1《岭南纪要》编纂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