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皓月被隐匿于大片阴云之中,月圆之夜却是这几日最黑暗的一夜。 “唔……”房间里压抑的声音隐隐回荡着,此时褚惊影已然恢复原状,她痛苦地抓住胸口满头大汗。 原来当初狂肆承受的是如此可怕的疼痛。 一时疼的眼前有些模糊,褚惊影狠狠地咬了一下唇角,绝对不可以晕过去,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意志,拜托你一件事。”在剧烈的疼痛中,褚惊影低低地请求意志,“不管用如何手段,请让我保持清醒。” 【你还是昏过去比较好,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了的。】意志有些看不下去。 “不可以!”褚惊影颤抖着嘴唇,“我等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唉,认死理的傻孩子,意志叹了口气。 如此便随她心意吧。 【我会再一次为你保持绝对清醒,但之后我将沉睡一段时间,期间你自己多保重吧。】 苍白着脸,褚惊影勉强地点了点头。 随着意识的猛然清醒,翻江倒海的疼痛也更加剧烈地涌来。 “噗——”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 “咳咳咳……”紧皱着眉头,褚惊影随手擦了擦唇边的凄红,没有时间磨蹭了。 天空阴云流转,月色丝丝地撒下。 褚惊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地下水牢外。 这里如同一个在山体上打通的甬道,逼仄幽暗,火焰在墙体上徐徐摇曳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竟然无人把守,褚惊影疑惑地想,不过如此甚好。 脚尖轻轻一点,她如轻盈的雨燕一般压低身体飞速地窜入狭窄的洞口。 “嗖——”刚一飞身而入,支支泛着冷光的短箭自四面八方朝她射来。 怪不得没有人把守,如此数量的箭支足以保证将一个轻功普通的闯入者射成筛子。 敏捷地翻了个身,一脚踏在飞来的箭支上猛然加速,手中澈雪寒霜直指前方。内力形成的气劲将无数箭支弹射开来,褚惊影毫发无伤地穿越过狭长的机关道,悄无声息地落地。 眼前出现了三个岔路口,寒风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气息蔓延在她的鼻间。 不愧是地下水牢,这潮冷的空气如同有触感般粘稠地裹住褚惊影的肌肤。随手砍断了一只十公分长的长脚蜈蚣,褚惊影抚了抚身上不知是因冷气还是虫蛇而起的鸡皮疙瘩,振作了下精神。 从乔归宁那里得知,地下水牢确实分为三个区域。 一区关押敌犯,一区处置叛徒,而最后一区却是囚禁那些武盟见不得光的人。 但这三个路口各自通向哪里她无从得知。 闭上眼睛,褚惊影静静屏息,她笔直的身体如一支旗杆立在那里阻隔着寒风的劲吹。 猛然睁开双眼,褚惊影毫不犹豫地向着最左侧的洞口飞去。 在她闭上双眼的这几秒钟里,左侧的寒风尤为凛冽,那里绝对有出口通向外界。既然无法确定狂肆被关在哪里,那不如选择一个最特殊的通道去一探究竟。 莫名的,越向前走褚惊影的胸口越痛,满头的冷汗打湿了她的脸颊,苍白映衬着嫣红的唇,此时的她凄美得惊人。 前方到底有什么东西。 深切地感受到了胸口处蛊虫的骚动,褚惊影没能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还没救出狂肆。 强行咽下喉口处的一股腥甜,褚惊影狠狠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她如闪电般直直冲入前方的出口。 一瞬浓重的血腥气冲入她的鼻孔,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出现在褚惊影面前的只有一个人。 原本以为面临的是一场激战,没想到这里孤零零地竖立着一根石柱,石柱上拴着的是一个双手双脚已化为白骨的女人。 “……谁?”女人似乎还有意识,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苍老的脸自散乱的发间显露出来。 心口处的蛊虫随着女人的醒来更加狂躁起来,死死地抓住胸襟褚惊影重重的喘了口气。 这是一张极度沧桑的脸,皮肤褶皱着,一道道伤疤缀在松弛的皮肤上,但那双眼睛,那双浅灰色的双眼令褚惊影瞬间窒息起来。 这双眼睛如此的熟悉,这是一双与狂肆极其相似的眼睛。 浅灰色的眼睛缓缓睁大,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沙哑的声音自女人的喉咙中挤出:“宫……主……” 这个女人认识她!一瞬间的冲击令褚惊影思绪混乱,她缓缓走向前去:“你是……” 一滴泪水划过女人苍老的脸庞,她颤抖着唇:“宫主……属下是……越溪啊……” “越……溪……?”沉闷的胸口仿佛一口大钟撞过,阵阵嗡颤。这人是狂肆的母亲,魔宫的前中堂堂主——越溪?! “宫主,多年未见,属下无颜见您啊!”泪水流若成河,渐渐地透出粉色。 “这么多年,你竟是变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强忍着胸口剧痛,褚惊影望向已然不成人样的越溪,该如何救下她? 越溪颤抖着嘴唇,嘶哑着嗓音讲述了她这十几年来所遭遇的一切。 那年,越溪初任堂主,满腔热情要为她所憧憬的宫主献上所有。她作为中堂堂主负责四处收集各方情报,建立更广大的情报网,魔宫覆盖整个皇朝的情报网在越溪的兢兢业业中初步形成。 但正当她的事业蒸蒸日上渐起声色时,她遇上了她这一生的噩梦。 在一次任务中,她救下了一个文弱的玉面书生。那人谈吐非凡处处透露出惊人的才华,但他身体虚弱,常常吐血昏厥。在日后的相处中她得知,这个书生原是富家子弟,不料得罪皇朝贵胄竟被对方下蛊,欲以让他生不如死。如今他虽然逃脱贵胄魔爪,但却躲不过毒蛊侵蚀,身体每况愈下,活不了多久了。 那时的越溪正处妙龄,初尝情爱滋味,一脚踏入了这个名为付重谨的书生的泥沼。半年后,二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妻。 看着自己的夫君每日受毒蛊侵蚀痛不欲生,越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找到了“褚惊影”,请求这个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宫主救救她的夫君。而“褚惊影”为她不值,深感这个书生的性情也许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温和善良,便拒绝了越溪的请求。不料钻了牛角尖的越溪寻找到了一名巫医,那巫医告诉了她一种特殊的方法。 回去后,越溪欢喜地询问了付重谨的意见,付重谨也同意试试看。在祛蛊的那天,意外发生了,眼看毒蛊即将被消灭,却不知越溪此时已然怀有身孕,她忽然觉得小腹一痛,毒蛊趁其不备钻入她的体内,而她身体里的内力已被她全然输送入付重谨体内,一时不慎她已无法取回自己的内力,而付重谨也因大量的内力在他体内暴走而经脉寸断。 后来,因着对褚惊影不愿救助付重谨的怨念,越溪带着付重谨求助了武盟。但没想到被救活的付重谨因祸得福得到了越溪的一身内力,更是因为武盟长老的女儿看中了他而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直到半年后,越溪拼尽全力生下一个男婴却立马被抱走之后才得知了对方的真面目。她疯狂暴走,体内蛊毒爆发,她作为蛊母利用子蛊杀死了守卫,却被赶来的肖时景制服并关进了地下水牢。随着这么多年时间的流逝,付重谨坐上了副盟主之位,利用她的子蛊更是将地下水牢变成了一个没有解药便无法出入的无人地牢。 “宫主能够进来 ,正是因为体内子蛊的原因。”越溪缓缓道,“只有杀死我这个母蛊,宫主体内的子蛊才能被消灭。” 什…… 还未待褚惊影有反应,越溪忽然嘶声裂肺地喊:“宫主,越溪已知错!如今这处境是属下自找的,但您可不可以答应属下最后一个请求!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我这条命任凭您处置!” 早在褚惊影进入地下水牢的时候,越溪便感受到了一个子蛊携带者进入了这里,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是宫主。宫主是那样的强大,如此她的孩儿有救了,不必再受那个禽兽的牵制,她也可以从这暗无天日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宫主一定会答应属下的,对吗?”对吗?她心中的天。 “恕我拒绝。” 什……么……? 越溪一瞬间感受到了她的天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