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挤啊,排队,一个一个来!”
午后,日头正盛,连树上的知了都叫疲了,苏锦家门口却乌泱泱聚了一堆人,且个个捧着酱缸罐子,模样热切。
苏锦则搬了个小凳坐在树荫下维持秩序。
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想的法子,因为家里新做的豆豉还没发酵好,苏锦就让王大娘放出消息,说是要收豆豉,而且价格绝对公道。
豆豉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家家户户都窖着两罐,这一听说豆豉能卖钱,连忙赶着就来了。
但苏锦也不是来者不拒,她得先尝一尝味道时不时过关,否则以次充好,砸的也只是自己的招牌,见那袁掌事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锦娘,你瞧瞧我这豆豉,祖传配方,别家都没有!”一位大娘将罐子“哐”地放到苏锦面前的桌子上,年久失修的木头桌子险些承受不住,发出“吱呀——”的声响。
身后有人笑她:“你作甚呢?这是要把锦娘的摊子砸了?”
“就你多舌,我哪知道这桌子……”
大娘没再说下去,苏锦也笑着摆了摆手,说“没事”,这桌子只不过是她临时拉出来充数的,自然不太牢靠。
和之前一样,苏锦用筷子夹了几颗豆豉放入口中尝了尝,随后她点点头,味道尚可。
“田大娘,这罐子豆豉我给您六十文钱,如何?”这一大罐约摸能做五个小罐,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材料,苏锦还能赚上不少。
田大娘听闻自己这罐豆豉值六十文,立马笑开了眼,连声说“好”。
宁姐儿在一旁点出六十个铜板,又将田大娘罐子里的豆豉倒入一旁的缸中,把缸里头已经积了不少,这是苏锦为了防止最后的产品质量层次不齐想出的法子,炒制酱料时需得将缸里的豆豉搅拌均匀才行。
之后苏锦又收了几个人的豆豉,多数味道都不会太差,偶尔不太对味儿的苏锦也收下了,但夜路走多了总能撞鬼,豆豉收多了还能遇到臭不要脸的。
眼前这婆子就是那日在路上和王大娘吵嘴的人,此刻她正吊着眼看向苏锦:“我这罐子怎么也得值个七八十文吧?”
说出来的语气却像是“用七八十文买了我的豆豉你还不赶紧谢主隆恩”。
莫名其妙。
但苏锦还是照例尝了,然卜一入口,一股子霉味儿充斥整个口腔,她皱紧了眉,内忍住吐了出来。
“哎我说你这小寡妇怎么回事?故意埋汰我呢?!”婆子立马就把眼睛瞪圆了,模样像是要吃人,她身后的男人见状将她挤到一边,“你可拉倒吧,这恶心人的味儿我老远就闻见了,三郎媳妇儿,你先瞧瞧我的值多少钱。”
苏锦漱了几道口,才勉强回过味,她冷眼看着那婆子:“您这做坏了的东西大可不必拿到我这来,如果再有下回,咱们这生意便彻底没得做了。”
“谁、谁说我的东西做坏了,你莫要血口喷人!”那婆子不死心,抻着脑袋嚷嚷道:“谁稀罕同你做生意啊,我还懒得沾你那晦气呢!”
她原本想着家里正好有两罐坏了的豆豉,若是能换些钱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也没什么损失,只是这小寡妇太不留情面,叫她有些恼羞成怒。
有的人就是如此,只想着贪小便宜,却不愿正儿八经做些活计,可怜又可恨,
在那婆子之后,往后的队伍中有几人面色尴尬地退了出来,想必也是没安什么好心,苏锦倒懒得去和他们计较。
经过大半个下午,她收了足足大半缸的豆豉,都说百家饭养人,这“百家豆豉”搅和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时间邻近傍晚,树下路边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苏锦叫宁姐儿算了算,一共支出去不到二两银子。这么一来,早上袁掌事给的十两定金已经花了大半,让苏锦不得不感叹一句钱真好用。
她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却老远看见周氏气汹汹地来了,身后还跟着林氏。
若放在往日,跟在她身后的必定是小周氏,可因为偷钱事件,这俩人渐渐离了心,倒是林氏……
苏锦眯了眯眼,她那个大嫂看似凶悍,实则色厉内荏的草包一个,十个她都不一定斗得过一个林氏,她总觉得这里头还有玄机。
等两人到了近处,苏锦率先迎了出去:“娘,二嫂,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周氏冷哼一声,斜了一眼那半缸豆豉,“诓我不去卖凉粉,原是在搞这名堂。莫要以为赚了二两银子就能耐了,你可还知道你是我沈家人?!”
苏锦闻言捋了捋耳鬓的几缕碎发,低眉顺眼道:“我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记着呢,不晓得娘还有什么话要教诲?”
周氏翻了个白眼,她身后,林氏拽了拽她的胳膊,上前一步说:“三弟妹,娘只是怕你吃亏罢了,我瞧你这,花了不少银子吧?”
苏锦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