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头子,坏得很。”路鹿抄着手将不满复述一遍,随后才慢吞吞地吐出了缘由,“你请我,喝劣酒。你欺负晚辈,我不能,生气吗?”
这世上欺人者横行霸道很大程度上不正是因为被欺者不懂反抗么?
“哈哈哈,你还没喝你就知道是劣酒了?”孙老头把假意愤怒弹出来的眼珠子收了回去,挠着胡须饶有兴趣地问。
他的态度恰恰表明他起初的确存了作弄路鹿的坏心,却没想到被她一眼勘破。
“破绽好多,”这会子的路鹿像个初学算数的小孩子掰着手指道,“第一,让拿酒的时候,你给,阿木管家,使眼色;第二,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沙经理,所以你没给她喝,这个酒;第三,最重要......”
仿佛是说累了,路鹿借着拉过阿木管家手的动作喘了口气,手与手交触的温度让久未近女色的阿木老脸一红。
妙龄少女勾.引年迈老管家?
这可了得,路鹿连忙避嫌地松开,清清嗓子说:“我的意思是,阿木管家,没戴手套。可能是,刚才在,给鱼缸换水,脱了。因为不是好酒,所以,不重新戴上,也没妨碍。”
如果只是几秒钟,体温对于酒质影响很小,但好酒连这样的细节也不能错放,必须每个环节打点到位。
这两人都是和酒打交道几十年的老行家,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哈哈哈哈哈!”孙老头中气十足的笑声差点把屋顶给掀翻了,“小丫头,我孙宏钦佩的人不多,算你一个。”
“唔,不是吧?”路鹿受宠若惊地眨眨眼。
“就是就是。咱不能总拿年龄资历说事,你这个胆气和脑子,我自认拼不过。”孙宏转而嘱咐霍林,“把真正的奖品拿给小丫头。”
“好的,老爷。”阿木管家一边钻进存酒的房间,一边摩挲着手上刚被路鹿触碰过的地方。
孙老头现下对路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怎么看怎么顺眼。他还问沙九言:“LS是从哪淘来这么个大宝贝的?”
大宝贝么?
沙九言会心一笑,路鹿善观察、善联想、善思考,似乎想瞒的不想瞒的全都瞒不过她。
当然,沙九言并不像孙宏那样欣赏这个特质。
磁铁的两极有吸引亦有排斥。路鹿的细心有几回令她窝心,但更多回却是糟心。
或许追根溯源,是她不愿在别人面前打开自己吧……而这个无孔不入的小家伙给了她太多危机感。虎头虎脑的,总爱在她为自己而设的无人区边缘来回试探。
她不是真的想进来。
而她也不想她进来。
......
三人谈笑间,阿木管家小心翼翼取来了在温控箱里娇生惯养的真正好酒。
“这是1959年的拉菲,货真价实。”孙老头得意地一扬胡子,“小丫头,这下可别说我诓你了啊。”
路鹿捏着眼镜边细细打量那支酒签已经有少许部分斑驳脱落的酒中贵族。一等酒庄之首,又是最好的几个年份之一。
“看来,今天是,来对了。”既是对糟老头子说的,也是对沙经理说的。
沙九言纤细的手臂支着下颌,笑:“你喜欢就好。”
这笑有些惯着她、纵着她的意思,让路鹿看直了眼。
“小丫头肯定喜欢呀!这支酒至少顶小丫头两年工资。”
“糟老头子,你这话我,不爱听。酒,尤其是上乘的,岂能用金钱衡量。”
“那小丫头是打算自己收藏咯?”
“没有,我们家,没有那样,的设备。”
孙宏刚想提议可以存在他的酒庄里,却听路鹿爽快地说:“酒逢知己,现在,开了吧。”
“你现在就要喝???”孙老头就差把眼睛瞪出眼眶。一会儿弹出,一会儿回收,他这双眼睛因为路鹿每一次语出惊人而表现得像两只伸缩的机械玻璃球。
“我请你喝。”路鹿前一秒小手一挥财大气粗,后一秒畏畏缩缩请示领导,“可以吗?沙经理。”
“你的酒,不必征询我的意见。”沙九言掩眉轻叹。
在酒缸缸口晃晃悠悠绕两圈,小酒鬼重新跌回去的阵势任谁也拉不住。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对我胃口的小丫头!跟我一个想法,交朋友交的不是利益双赢,而是气味相投呀!”孙老头抚掌大笑。
“阿木,给我们开酒!今天一定要喝它个昏天黑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