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尼转头,在昏过去之前,看到了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其余就人事不知了。
等他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被捆在一个池子边,池子约莫长宽各五米,里面流淌着汩汩的血水,冲天的血腥气萦绕在鼻端,熏得罗尼几乎晕过去。
殷迟通过他的视角,发现那是一间类似于密室的地方,四周笼罩在黑暗中,那两根光芒微弱的蜡烛也不足以令人看清密室有多大。
镜子里时间流逝,在罗尼饿得头昏眼花,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饿死在这里的时候,密室里终于来了人。
金灿灿的头发枯萎褪色,布满褶皱的脸,黯淡无光的眼睛,和即便只是通过镜子,也能轻易发现的腐败气息。
罗尼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在这城堡中见过这样垂老到好像下一秒就会死的人,但他突然想到了好几天都没出现的老伯爵,几乎是下意识地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殷迟和他看法一样,他也觉得这个人是老伯爵。
老伯爵查尔斯带来了一把银匕首,匕首上血迹斑斑,他用这把匕首割开了罗尼的颈动脉,看着鲜血流入血池的时候,苍老腐败的脸上,唇角勾起诡异又陶醉的笑,口中念念有词:“不要怕,不要怕,你不是爱慕我可怜的爱丽丝吗?很快你们的血液就会在这生命之池重逢,互相交融,永不分离。而我也会借由你们的血液和年轻的生命,重获新生!”
罗尼就这样在绝望和痛苦中,被他抽干了血液,成了一具干尸。
镜面暗了下去,回忆结束。
殷迟敲了敲镜面:“你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又是怎么藏身镜中,还有那本牛皮书的来历一点都没说,要不要我帮你手动回忆一下?”
烛台蠢蠢欲动。
罗尼悲愤:“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镜面再次闪烁,里面的场景很不稳定,罗尼给自己辩白:
——【我被放干了血,那段时间的记忆也不大清楚。】
殷迟点点头,勉强道:“嗯,行吧。”
罗尼:……
镜面颤颤巍巍地继续放映,昏暗的密室中,失去全身血液的罗尼身体干枯成一具丑陋的僵尸,但他微弱的魂魄仍旧存在于身体深处,因此得以窥见了整件事的后续。
在不知道第多少天后,又有几个人被那个苍老丑陋的魔鬼像扛沙袋一样丢进了密室,罗尼勉强借着灯光,认出是和他一起来参加城堡舞会的其他客人。
这些人现在就像是待宰的猪羊,被老伯爵查尔斯一一放血,鲜血充盈了大池子,血腥气越来越浓重,查尔斯的动作也越发急迫和激动。
在他终于将一切都准备好后,在那个堆叠着十多具尸体的密室,脱去了衣服,进入血池,开始向魔鬼祷告,祷告完后,他剖开了自己的心脏,让身体中陈旧腐朽的血液排除,新鲜的鲜血流入。
随着血池中的鲜血流入,查尔斯苍老如枯树的脸上,皱纹逐渐消失,年轻和生命再度降临。
但就在这场邪恶的献祭仪式即将成功的时候,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密室。
他拿起了那把杀过很多人,被查尔斯放在一边的匕首,刺进了查尔斯的心脏。
但查尔斯还没有死,两个人开始了打斗,镜面慢慢模糊,像浮了一层水汽,里头的图像成了看不清的剪影。
殷迟眉梢微挑。
镜面上出现罗尼的血字。
——【他们打斗的时候我只剩下了微弱灵魂,不敢靠近,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您看清。】
殷迟眨眨眼:“什么办法?”
——【请您将血液涂抹在镜面上,借助生人和这面镜子的力量,我可以追溯那场打斗中发生的事。】
杀马特急急道:“迟哥您别听这只鬼的话,谁知到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万一想害您呢?”
——【尊敬的大人,请您相信我,一只无处可去的鬼魂诚挚的敬意,我知道您在查找关于这座城堡的真相,并且由衷希望能够为您出哪怕一点力,请您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殷迟大为诧异:“真心?你有这东西?”
罗尼:……
殷迟敲了敲镜面:“你说‘借助这面镜子’的力量?看来这面镜子也不是一般的东西。既然你那么尊敬我,那么等会儿我把它征用了,你应该也很高兴,对不对?”
【——对!!!】罗尼屈辱地说,咽下心里连绵不绝的骂娘,他继续游说:【亲爱的朋友,除了这个方法,我能力低微,实在没有其他方法。】
殷迟把烛台递给杀马特:“那好。”
杀马特:“?”
殷迟:“如果我出了什么事——”
“我立马想办法救您?”有着一头杂毛的小青年很积极。
殷迟万分诧异:“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他轻轻叹息:“乖,听我的,要送双杀也别这么积极。要是我出了事,你记得把这面镜子砸了就行。”
罗尼:“……”
嘱咐完杀马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殷迟咬破手指,在镜面上滴了一滴血,表面防备冷静,心里跃跃欲试。
罗尼没有辜负殷迟孜孜不倦的威胁和挤兑,抓住机会就要坑他一把,从那滴血液的地方,突然传来强大的吸力,殷迟眼前一暗,被镜子拉了进去。
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巨大的血池里,穿着黑斗篷的人正将一把银匕首死死插入老伯爵查尔斯的心脏。
而查尔斯不甘受死,血池中的血水听从他的呼唤,变成了一条条猩红色触手,深深刺入黑斗篷的身体。
银匕首没能一击杀死查尔斯,查尔斯的血液触手却在不断重伤神秘人,但殷迟的到来打破了平衡。
刺入神秘人膝盖的两条触手拔了出来,向殷迟心脏袭来!
殷迟下意识想要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然而一摸,里面却没有匕首的踪迹。
电光火石之间,他取下了烛台上的蜡烛,丢在了密室堆叠的尸体上,干枯的尸体遇火“砰”地一声燃起。
殷迟就隔着火堆和那两条应该打马赛克的血触手对峙。
血触手不敢过来,他也不能过去。
这种局面,殷大大就有点头痛,他对目光阴毒的老伯爵沉吟道:“我说自己只是误入,你信不信?”
作死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殷大大觉得不行,他拒绝和这一堆污糟玩意儿一起死在这里。
得自救。
大概是火焰能蒸发液体,那几条血液组成的糟心东西还挺忌惮,感谢这点遵循了科学原理。
殷迟在尸体里头挑挑拣拣,手上没有个趁手武器,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具有着棕色头发的尸体,来自把他坑进来的罗尼。
罗尼的尸体眼睛大大睁着,堪称死不瞑目。
殷迟和这双眼睛对上,那里头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倏然笑了,悠悠道:“你‘亲爱的朋友’现在要借你的身体用一用,我知道你一定会同意,对不对?我的朋友?”
罗尼眼睛深处,藏着灵魂的地方冒出深切的惊恐。
殷迟眨眨眼,笑意更深,火焰偶尔燎到他的手,带来一阵刺痛,但他心情还挺好。
殷大大的想法,搞死坑他的,那他死了也不亏了。
就是这么损人不利己。
把罗尼的尸体扯出来,腿沾上火焰,殷迟提着这具干枯的如同木柴的尸体靠近血池。
血触手忌惮火焰,不敢靠近,他提着尸体往血水上撞,血水就像遇到天敌,形成一个凹,避开了火焰。
殷迟沉思了一下,然后他做了一个骚操作,把其他的尸体也给拉到了血池边,绕着血池摆放好。
绕完全部点燃,殷大大的想法是这样的,虽然我没办法克制你,但我可以把你烤干。
在检查火焰燃烧势头的时候,他突然对上了黑斗篷又清又亮的碧绿眼睛。
殷迟有点心虚。
火焰很大,血水蒸发很快,中途老伯爵查尔斯想突围而出,被殷迟间或丢到他身边、带着火焰的尸体挡了回去,最后连同血水一起,化作焦黑尸体。
血池里,只剩下一具焦尸,和一条完全没有受到半点火焰痕迹的黑斗篷。
殷迟眨眨眼,这是打怪后掉落装备?
他捡起黑斗篷披上,在被完全笼罩的那一瞬间,黑色的布料突然有了温度,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覆在他的后背,透过衣服将温度传递了过来。
黑暗的密室、烧焦的尸体、残留的鲜血气息、和背后看不见的“人”,好一副恐怖片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