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 12月5日 晴 命运,并不是悄悄地溜进我们的人生,而是从我们敞开的大门大摇大摆走进来的。 ————马洛伊.山多尔《烛烬》 首都飞到新加坡的整个行程比我想象要漫长一些,我自作聪明去卫生间换好新加坡的夏季服饰,料想只是做个飞机,很快就抵达热带,于是在众目睽睽棉裤大衣的人群中穿梭,找到首都国际机场的寄存处,安放了我一路上穿戴的所有冬季衣物。我还满心欢喜,等我旅程归来,正好在机场取回寄存品,完成我的热带国家终结仪式。 自负聪明,事实只能证明,自以为是。 我坐了多次飞机,还是头一次被安排在安全舱门的位置,没有太多周围旅客环绕,视野开阔又宽敞,前方空间是通道,只怕你腿不够长,不怕你腿伸不过去。本来登机的时候,被安排到这样宽敞的位置实属好运,有的航空公司甚至这个位置还要加钱,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有苦说不出。 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大概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比较多,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近,还会感觉到温暖一些。而安全舱门这个特殊的位置,我仿佛能感受到安全舱门外,飞机高速运转飞行着的风,在耳边嗡嗡作响。寒气正隔着门,无孔不入的向我袭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季寒流的强大穿透力,还是飞机上面的冷气太足了,我还根本没到热带,体验到一丝的热气,就差点误以为自己去了北极。 “您好,请问这个位置是不是漏风啊。”我缩了缩脖子,用手指着安全舱门,苦着脸对漂亮的空姐说。 “您好,安全出口这边是不会漏风的。”空姐对我的问题稍一愣住,却马上礼貌地回复道。“请您放心。” “那么,是不是我坐的这个位置偏偏是空调口啊?”我不死心,继续寻找答案,抬起头用眼睛四处打量着机舱上面,试图找到一丝什么。 “空调口全客舱都有的。”空姐回答道。“这样吧,您如果感觉冷气太足,我为您拿一条毛毯,您看,可以吗?” “好吧,太感谢了。”我连连点着头。 虽然我和空姐要来了毛毯,而且人家还贴心地给我两条,我将自己上下胡乱围得不透风,依然完全不能抵御。 “你穿这样会感冒的。”李明森看着我的吊带裙子,对我说话。这是我们俩迄今为止说的第一句话。 “我出发之前,查了新加坡的天气和温度。大概有35度。”我艰难的笑笑,太冷了,以至于我无心思考,问他为何来路不明的坐在我身旁。 “你冷吗?”李明森问。 “你以为呢。”我没好气的回答。 “飞机客舱的温度调节分前舱和后舱,不过估计不会为你单独调节。”李明森不知道是想为我解释,还是想气我,这话的意思叫我听起来完全就是你会一直冷下去。 “哦。”我又用力裹了裹毯子,懒得和他争辩。 “告诉你个事情啊。”李明森突然表情有些贼兮兮。 “干嘛。”我一看他的表情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飞机上面的乘客有的人很奇怪的。” “其他人关我什么事。” “飞机上的毛毯,虽然都一天一换,都会清洗。但是。”李明森话语顿了顿,看了看我,“同一天同一架飞机可能飞六段,也可能飞八段。” “什么意思?”我瞪着李明森。 “就是说,在这个飞机起飞之前,可能被别的旅客拿过来垫头,也可能被旅客拿来裹脚,至于对方有没有脚气……总之就是很随机,无限循环哦。”李明森同情的看着我把毛毯甜蜜地盖着脖子护住脸。 “什么?裹脚?”我大吃一惊,手一抖,把毛毯放开。 “对啊,我讲的都是真的。也很常见。至于为什么被人要拿来裹脚,我也不知道。”李明森耸耸肩。 “为什么每段不换新的?”我弱弱地问。 “基本不可能啊,因为毕竟没有一家航空公司能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配餐基地和毛毯清洗部门的。” “什么?”离开毛毯的我浑身瑟瑟,可是此时听了李明森的话,我有些嫌恶地看着手边的不明物体,充满犹豫。 一想到这个毛毯可能很干净没有被人用过,也可能被别人无限循环甚至包过脚,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明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是想叫我冻死吗!我恨恨地看着他。 “我只是好心告诉你。”李明森很无辜地看着我。 “那怎么办。”我瞪他。 “我外套给你穿啊。”李明森对我说。 “不要。”我否决着,“我只不过是你的会员1 2 3 4 5 6 7……” “闻青。”李明森轻轻吐出我的名字。“抱歉,其实……”他又想开口试图解释,又卡住,看着我。 “算了,没什么关系。”被一个面容好看,眼睛明亮的男人这样近距离恳求地看着,我其实会产生了压力。我现在也没有力气和他抬杠,还是有点身体难受,只好蔫蔫地心中默念,出师大捷,我可一定要顺顺利利,不能生病在飞机。“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我叹口气。 “重要的是什么?”李明森问。 “安全健康飞到新加坡去。”我答。 “那个。我改变主意。”我脑袋没有办法思考,因为太冷了,只是因为,太冷了。 “什么?”李明森本来要说更多,却被我利索地打断。 “衣服啊。”我说道。 “哦。”李明森点头,说话做到,他真的开始脱。脱掉羽绒服,一套在我身上,立刻,醉人的温暖向我袭来。 “啊。”真好,有那么一瞬,我居然快感动哭了,人类的本能,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就是无法抵挡舒服的这一切。不客气真是件好事。身体温暖了,我看着李明森也顺眼多了。 “还冷吗?”李明森里面穿着羊毛开衫,他又开始脱,只脱了一半,里面的衬衫没有扣好,立竿见影,我倒是有了倒立的效果,感觉一股血液直冲头顶。 “不用脱了!”我出声制止,大概是内心的紧张使得我声音听起来有些严厉。语毕出口我又四处张望,知道自己发出高于平时的分贝,我立刻看四周的其他乘客,生怕别人注意到我这边的异像。 “哦。”李明森整理好衣服,把羊毛衫拉好,伸手去摸裤兜的口袋,摸索了半,对我笑了笑。递给我一块糖,看着我探寻的眼光,又给我解释,“一块糖的热量有时候也足够取暖了。” “糖?”我有些奇怪,一个大男人还会随身携带糖。 “恩。”他看我一眼,不带一丝情绪。 我正要问他最后为什么改变主意,跟我出来旅行。又怕自作多情,再搞出乌龙,所幸闭了嘴。我想,如果他想说,自然会说的。 我抱紧了李明森的羽绒服,上面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大概是某种洗衣液的花瓣香气。 “不舒服就睡一觉,醒来就到了。”李明森看着我缩成一团。 “根本睡不着。”我嘟囔着。我换来换去,试图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航班的靠背上。不知道航班是否会准时到达。要度打发这漫长的六个小时,这还真是个问题。 “现在上课不收钱。”李明森伸出手掌,火热的大手掌盖在我的眼睛上,没有一丝□□。他命令着我,“开始冥想。” 闭上眼睛,我想着,这可比摸头杀高级多了。 待我睁开眼睛,已经马上抵达樟宜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