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版权归作者梵说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香港,林公馆的二姨太香玉病了,她是得了心病。 她杀了人,杀了颜老板,再镇定自若如故去的三姨太慧心也不能心安。 夜里,她还做梦,叫喊着坐起身子,“不是我…不是我…他该死,该死..” 然后,摸着快速跳动的心口,喊来夏荷,“茶水。” 自从那日,二姨太回到家,脱下带血的洋装,神情古怪且魂不守舍。 夏荷伺候二姨太多年,知是有事,并不敢多问。 “拿去扔了,路过菜市场,溅到了鸡血。”香玉吩咐夏荷。 夏荷为二姨太端来温茶,“慢点。” 香玉咕咚咕咚喝个干净,心情算是平复了一些。 这日白天,夏荷从厨房为二姨太端了碗百合枣仁茶,有安神的功效。 路过一间房,屋内传来大太太与林老爷吵架的声音。 “做革命怎么了,干扰到你了?”是林老爷在气恼。 “原来你早就知道,不怕把这个家毁了吗?”是大太太抽泣的声音。 “男人做什么事,不用你们女人掺合。”林老爷的脚步声逼近门口。 夏荷赶紧端好托盘,装作路过,却不想听到最劲爆的一句。 “月白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大太太给出狠狠的回击,但林老爷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然朝门口走去。 夏荷吓得六神无主,手中的托盘差点没掉在地上,赶紧朝花园走去。 她不知道林老爷走出房门后有没有看到她,听得其他姐妹们说,当年月白的亲娘跳井自尽便是被林老爷所逼迫,她现在知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也要被灭口? “二姨太,百合枣仁茶。”心不在焉的夏荷没有端稳,撒了一些到二姨太新换的白海棠缎锦旗袍的布料上。 “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颜老板死的阴影恐怕要伴随香玉一辈子,她躁郁地嗔怒了夏荷。 几日后,从香港发货装载药品的货轮抵达上海吴淞码头。 井上少佐暗暗指挥宪兵埋伏在吴淞路段。 货品不多,月白只开去一辆小型卡车。装货很顺利,以为并未发现隐藏在货箱的西药。 车开到吴淞路中段,突然出现几队胳膊上套了[宪兵]字样的日本兵,端着长.枪将车子包围逼停。 月白紧张地握住方向盘的手开始变得湿滑,幸亏他们安排了B计划,遇到阻碍,碧微会带人来掩护他们弃货离开。 就在日本兵等待月白主动下车投降的空档,突然几枚烟雾.弹横在了中间,紧接着后面传来密集的枪声。月白见状,以为碧微救援到了,赶紧转动方向盘,车子滋拉一声掉头。 一名蒙面戴着小帽的人身披黑色风衣在烟雾中突然出现,双手持枪,硬生生给卡车打开一个行进的缺口。 “抓住他!”井上少佐下令道。 月白驾驶的车越行越远,蒙面男人为了掩护他离开,又抛洒出一个烟雾.弹。 “不管死活,扫射!”井上的兵被烟雾阻挡,有些气急败坏。本以为至少可以抓住林月白,还能缴获大量稀缺的西药,却不想被人搅了局。 子弹密集得朝蒙面人射来,他只能碰着运气,贴着地面滚到路侧面的巷子口,带风般飞快地奔跑起来。 “给我追。”烟雾散去,井上指挥兵力追击。 一队日本宪兵冲进弯弯绕绕的巷子,蒙面男早已不见了踪影。 井上跺着脚,憋足了气,低下头却有意外的发现,他蹲下身体,手指触及地面滴滴的液体,“是鲜血。”井上露出坏意的笑,“他受了枪伤。” 天色渐黑,汪科长还没有下班。 陆尚居然自己早早回了汪公馆。他微笑自如得同警卫,佣人打着招呼。 上了楼梯,他见无人,对着苏小鸾的房间敲出一段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小鸾正在床上做着绣工,她认得这是摩尔斯电码“SOS”,三短三长三短。 她一个鲤鱼挺身,穿上拖鞋,悄悄出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在汪公馆能给她发出求救信号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陆先生。 霞飞路的那幢房子,他们练习过多次暗号。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陆尚的房间,汪科长和他的房间。 她小心关上了门,发现陆尚脸色惨白,靠在门后,虚弱地抬起手指比在自己唇边,指了指窗前。 小鸾明白他的意思,从侧面小心地拉起厚实的窗帘。 啪嗒一声,陆尚把门反锁上。透过橙红灯绒窗帘的霞光使整个套间有了暗红色的氤氲猗靡气氛。 陆尚已是熬不住,跌跌撞撞斜在沙发,鲜血顺着他的左臂滴在了地板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了指侧面的柜子,白苍的嘴唇轻轻发出几个词,“酒精,止血绷带,吗啡,镊子,白药。” 小鸾见状想哭,却是坚强地忍耐着。按照他的吩咐一样样取出摆放在桌上。 “来帮我…脱衣服。”陆尚艰难地又吐出这几个字。 她轻轻地帮他脱下黑色风衣,露出里面的水蓝色衬衫,左臂的袖子几乎被红血染透,粘连在皮肤上。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大滴大滴落在他胸前。 “别哭,我死不了,胳膊而已。”他右手的掌心摩挲起她的脸,拨开她杂乱的秀发,勉强地对她笑着。 剪刀起落,他的上身就在她面前裸露了,大臂上的弹孔周围血肉向外翻出,红肿着,里面嵌着弹头。 “把酒精倒上去,用镊子把弹头夹出来。”陆尚指导她。 “嗯。”小鸾经历过几次行动,早已不是柔弱的小姑娘。 他把刚刚脱下的衬衫咬入口中。 “吗啡没有了,你忍着点。”她晃晃装吗啡的瓶子,然后迅速将酒精洒向他的伤口。 “啊!”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发出痛苦的低吼,抬眼看到小鸾额头渗出的紧密汗珠,瞬间竟感觉不到疼痛。 她在他的面前,就是他最好的止痛药。 “一点都不疼。”陆尚的脸明显越来越惨白,但还是用了玩笑的语气,他在安慰她。 小鸾把消毒过的镊子伸进去,小心翼翼用力把弹头夹出来。 又是一声沉闷的叫,他松下一口气,对她竖起大拇指。 “洒上白药,包扎起来。”他指挥她最后一步。 “嗯。”小鸾小心地用酒精清洁了伤口周围,又用白药把深深的伤口填满,这才放心地用止血绷带将伤口扎紧。 她望着他裸露的上身,新伤累在旧伤疤上面,生出脆弱的粉红皮肤。一时失语,“以后,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好怕好怕。” “去衣柜取一件黑色的衬衣。”陆尚嘴角抽动,又怕多她多想,“我睡沙发的。” 果然外间的衣柜里只有他的衣物,并没有汪科长的。 小鸾噗嗤一声,转悲为喜。 黑色棉质衬衫,在她的手中,越过他的宽阔的背,一粒一粒为他系上扣子。 “鸾儿。”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啊?”她水汪的眼眸直直看入他的心。“陆先生,你是不是很疼。” 他陆尚不是圣人,没有吗啡,能忍得这剧痛,只因为面前的人是她。 可她挣脱开他的手,默默地收起所有的药瓶和工具。 又擦起地板上的血迹。 时钟适时响了六下,小鸾猛的回过味来。“汪科长要回来了。” 小鸾把带血的衬衫和其他的用品藏在沙发底下,“我要走了,你保重。”忍不住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过来。”他朝她招手,打着温柔的手势。 她停顿了一秒,手触碰了门把手。她能听见他最后的话,“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她还是狠心地没有回头离开了,幸得她这么狠心,就在她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汪科长就踩着优雅的细高跟鞋在木梯上谱写了哒哒的美妙音律。 她靠着门板,感觉靠近心口的伤疤又被揭开,血流不止,濒死的感觉重袭。 今夜很静,初夏的晚风温而暖,就像陆先生的怀抱。 就在小鸾将睡未睡之时,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汪公馆有人造访。 她穿着真丝印染了孔雀花纹的睡衣,扭开了门把手。 然后,她看到了,易鸣一身飒爽的黄色军服,后面跟着井上少佐,走进会客厅。 她站在楼梯口,犹豫是否该下去打个招呼,就看到汪科长挽着陆尚的手臂从她面前擦身而过,走了下去。 还是一样哒哒的高跟鞋声,不断在小鸾的耳中回响。汪科长耳垂上佩戴的珍珠,随着步伐晃动着,不断浮现在小鸾的眼前。 “大佐。”汪科长先开了口,“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来看看千代。”易鸣开口的同时目光向上微翘,与站立在楼梯口的小鸾四目相对。 小鸾被他的目光刺到了,慌忙回避,转身进了屋。 外面响起重重的军靴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门在逐渐打开,她吓得不住后退,退坐在床边。 “千代,伤好些了吗?”易鸣步步逼近,脸上绽放出不常见的温暖。 “汪小姐,陆先生。”井上坐在客厅,仔细端详起眼前的金童玉女。 “陆先生下午不在行动大队,一定是陪汪小姐了吧。”井上的口气颇有心思。 汪兰的胳膊贴在陆尚身上,明显感觉到陆尚的心跳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