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版权归作者梵说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深夜。 “你负责押送行刑,去沪西找一处荒地解决了。”李主任颤抖的双手将执行书交到张奇手中,带着最后一丝丝的希望。他渴望着,张奇是叛徒,带曼君逃跑,这样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把一切罪名扣在张奇的头上,曼君就可以活着。 “是,主任。”张奇接过执行书,神情不带一丝的慌乱。这是任务,他必须演好。 他转身离去的一刻,李主任差点叫住他,想告诉他哪个路线没有设防。最终嘴巴张开了一个缝,迟迟没有发出声响。 押送曼君的汽车上还坐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卫,一个作司机在开车。曼君坐在后座被张奇和另一名警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张奇虽然腿脚不便,但先发制人干掉两名榆木警卫还是绰绰有余。 车开到了沪西中山路的一处荒地,停了下来。这是他带着曼君逃跑最后的机会,或者说,让曼君活命,自己暴露的最后机会。 他抓住曼君冰凉的手,冷漠道,“下车。”悄悄在她的手心写下“跑”这个字。 曼君并不领情,她挣脱开被他钳制的手,死命地拉起警卫的衣袖,“告诉李墨云这个薄情郎,我做鬼也不要放过他。” 曼君再次拒绝了张奇,她心如明镜。这是老奸巨猾的李墨云的圈套。 已暴露身份的她再活着已没有意义,难道继续去做汉奸的情妇? 张奇要活着,他还没有暴露,他可以继续潜伏抗日,有更大的意义。 她冲着张奇回眸,清澈的笑容徐徐绽放,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从那次他骑坐在颜公馆的院墙上,他们一起谋划行动的那一刻,就能预见到会有今日的一天。 “你我相识一场,知我爱美,别打我脸。”这是她对他最后的诉求。 曼君被两名警卫押跪在碎石乱林中,张奇缓缓举起枪,夜色下,不见绿色,只见黑色的人与白色的石。 “砰砰砰。”连续的三下枪响,打在了她的胳膊,肩侧和胸前。 她面对着他缓缓倒下,嘴唇用尽最后的力气讲着无声的两字,“保重。” 颜曼君笑容嫣然,面若桃花。如同夜间绚丽绽放的一株火红虞美人。 她倒在荒地的那一刻,才二十二岁。作为女人最好的时光才刚刚开始,便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小鸾在梦中惊起,睁开眼,看到易鸣面目狰狞的对着她的脸,“千代,你是不是有一天也要背叛我,拿着枪指着我的头。” “不…没…怎么会。”她咬着唇,抖索着身体拽着天蚕被的边缘,指甲掐进了手心。他的大手随后掐住了她细小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然后,她再次从梦中惊醒,玻璃窗上倒映着楼下秃秃的树影,被呼呼的夜风吹得光影晃动。公寓中不见易鸣的身影。“这是个梦。” 她的心还是突突跳动着,因为它是如此的感受真实。 一夜过去,颜曼君被抹杀得干干净净。李墨云手中的钢笔尖自由下落,锥在红木质地的办公桌上,发出嗒的一声,然后再提起,再放任下落,又是嗒的一声。余光瞟到门前那张空荡荡的秘书桌,他想叫外面的人搬走,又觉得这是份宝贵的回忆,忘不了她的柔胰,忘不了她的体香。思想斗争到傍晚,他给机要处打了一个电话,“再派个女秘书过来。” 午饭时间,同事不在,小鸾一人习惯倚靠在窗前,掀开窗帘一角,观察楼下。陆队长刚好往西面她的楼座走来,想必是来找汪科长的。 小鸾迅速下了楼,在楼梯迎面撞上陆尚,“哎呦。”她差点站不稳滚下楼梯。幸亏被陆尚拉住了手臂,“冒冒失失的。” 这一下她被动地贴上了他的胸,好久没有感受到他的体温,那种渴求是不可描述的。不能儿女情长,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和任务,偷偷将一只打火机塞入他胸口的口袋。大方主动开口,“谢谢陆队长。”眼神却是提醒着他她的真正意图。 陆尚的胸口多了沉甸甸的东西,他是有察觉的。可脚步还是一直向上爬起楼梯。 小鸾向下的脚步也没有停止。 短暂的身体撞击,同时激荡起他们二人的灵魂深处。 陆队长是来找汪兰吃饭的。 “想吃什么?”陆尚的脚还没完全踏入汪兰的办公室。 “瞧你急的,饿疯了吧。”汪兰取笑他,“额头都冒汗了。”她拿起带着自己淡淡体香的手帕轻轻为他擦拭。 陆尚是反感的,他可以自己主动接近她,但却接受不了她主动贴近他。 “我自己来。”他下意识向后躲了,瞧见汪兰失落的表情,又不忍拒绝她对他的关心与温柔。强忍着她给他擦着额头的汗水。 “上次,曼君提起的红房子,今天去吧。”陆尚提议。 “也好。” 两人漫步走出七十六号的大门,汪兰又再次主动拉住了陆尚的手。“曼君死了。” 她很悲伤。那样年华美好的女子,一夜之间,就凋零了。 陆尚的喉结怎么都咽不下心口的悲哀,他抓紧了她的手。 汪兰的头又主动靠在了他的肩头。“我会不会也是那样的结局。” 陆尚默然。 斜对角是一幢三层红墙白线条的公寓房,底下便是这法租界最火爆的西餐厅红房子。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另一侧的墙上挂着几幅西洋油画,比如荷兰的大风车,法国巴黎的凯旋门,凡尔赛宫的美女什么的。他们点了洋葱汤和芥末牛排,又点了烙蜗牛,土豆汤和烙鳜鱼,还有两杯法国红葡萄酒。 汪兰举杯,“谢谢你,陆队长。” 陆尚也举杯,“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很怀念从前。” 卿卿的碰杯声将他们带入回忆。 “陆哥哥,长大我想给你作媳妇。”汪兰跳着脚追在他后面跑。 他跑得很快,爬上院中的一棵粗柳树,“你追不到。” 她在树下抱着树干,不断胎腿向上蹭着,“陆哥哥,我不会爬树。” “你树都不会爬,怎么作我媳妇。”陆尚已经爬了很高,撅下一段柳枝,做了一个柳哨,逆着夕阳的光线,坐在树杈,吹起动人的音乐。 从那一刻起,汪兰的心就被他偷走了。 “我们订婚了,你会娶我的。是吗?”她对他愿意放下女孩子的矜持。 红酒过喉,陆尚握住她的手,“会的,很快。”他对她的承诺是第二个善意的谎言。 晚上,黄埔江边。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是久美子和陆尚。 他从打火机中取出情报,是日本宪兵部办公楼座的地图以及每个科室钥匙的图样。 “你让她做的?”陆尚克制不住愤怒,质问她。 “是。”久美子承认了,而且很痛快。 “你怎么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他的心难过到仿佛被沙石掩埋,喘不来气。 “这是她的使命,她是英雄。”美子的话使他无法辩驳。 他只能望向江边的渔火。 “你得去一趟日本宪兵部,找出苏中苏北的日军布防图。我们急迫要建立一条交通线。”美子提醒他接下来的任务。“小鸾会掩护你。” 陆尚没有回应,刚才激动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颜公馆,一位中年女人疯了一样,对着颜老板撒泼哭闹。“你把曼君还给我,还我给。” “我怎么还,你养出来的好女儿,是抗日间谍。”颜老板摊开双手,任凭颜夫人在他身上打骂,心里也是难过得很。 “你不是挺有本事吗?你去为我们女儿报仇!”颜夫人眼睛瞪得浑圆,恨不得将日本人千刀万剐。 “好。我报,你等着。”他受不了女人来回的唠叨。可怎么报他要好好想想。日本人固然可恶,可源头在林家。 来到日本宪兵部给大佐送饭的小鸾,路上有人与她擦身而过,“今晚凌晨1点,拉下电闸。”这是她的下一个任务,说明大的行动开始了。 一般过了凌晨,宪兵部的办公楼只剩值班的宪兵警卫,电闸位于二楼东侧尽头的配电箱。她又如何合理地呆在那里那么晚。 “今晚我有公务。”易鸣轻柔得摸着她的头,“你回去好好休息。” [公务?]小鸾一个机灵,他夜间会留下这里,那行动怎么办。 “好。”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比如说要留下来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 她要的是自然而然,不动声色完成任务。 只有一个办法。 邻近凌晨,她准备了几碟小菜,一碗红豆粥。 然后敲响了他的门。“请进。” 她徐徐展开的笑,让他放下了戒备。“怎么又来了。” “给你送点夜宵。”她站在门口,不敢走进。 “来。”他对她招手。 他们就如再平常不过的恩爱夫妻,她为他送饭,他温柔待她。 易鸣放下手中的文件,居然起了身,接过她手中的饭盒。 “阿里嘎豆。”他第一次对她表示感谢。 她的脸不自觉有些异样,有些红。 “来,一起吃。”她被他抱坐在他的腿上,木勺舀起红豆米,如父亲和爱人般,仔细吹凉,喂入她的口。 小鸾眼底一阵湿热,泪水就这样滴在了办公桌上。 桌上,还摆放着另一份文件,日语写的是[绣道大会保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