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每位读者的留言,本书已几近完成,绝不会成坑。 “是…有…一些日本顾客。”小鸾慢吞吞地回答。 “那你负责帮我们刺探情报。”碧微就这样命令了小鸾。 “我?”小鸾有点不乐意,她出来本意是要看电影,满脑子都是那个悲惨可叹的爱情故事,她对这些学生运动,政治活动,不感兴趣,也不想被牵扯。 “我不行…”小鸾摆摆手,往门口方向退一步,“我哪里会刺探情报,姐,我先回家了。”她想快速和他们撇清关系,抬脚要走,却不想,被林月白一把抓住光光的胳膊。 碧微,张奇和颜曼君就这样看着他们,时间仿佛冻上一般,林月白没有放手,苏小鸾也没有挣脱,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直等到碧微拉上她的另一条胳膊,质问的语气,“难道面对国破家亡,外族入侵,你就没有一点爱国心?就不能奉献自己的一份力?” 小鸾咬了咬嘴唇,本来在林月白触碰到她皮肤的一刹那有些心软,但听了姐姐的话,心里积攒了许久的怨气,一下子发泄了出来,头一次,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甩开了他们的手,“我清清白白的人,何苦拉扯我,我读不了书,也不是思想先进的人。” 碧微没想到小鸾突然发作的歇斯底里,她一直觉得妹妹小鸾是个软柿子,骤然的挣脱,着实吓了碧微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一个趔趄,没有站稳,重重摔在地上。 “还不快給你姐道歉!”月白把小鸾推搡到碧微跟前,教训小孩子的口气。 小鸾心里委屈,凭什么每次都是我道歉。“我不!我不!”任性地眼里含着泪,抹着眼跑了出去。 月白刚想出去追,苏碧微大小姐脾气就发作了起来,发了狠,冲着众人喊,“让她走,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鸾没跑远,“白眼狼”这三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 颜曼君赶忙扶起碧微,安慰她消消气,“急不得,总是要循序渐进。”说完就给林月白使眼色,月白也顺着说,“她是小孩子,又没读过书,哪里懂得国家大义,何苦和她一般见识。” 张奇也搭话,“是我冒进了,目前我们的条件还做不到这种行动。” 碧微站起来,很是懊恼,边整理衣服边说,“谁说我们不行?那个为衣坊可是高级定制,去那里消费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太太,日本军官的家眷就有不少。她若是有心帮我们,弄点情报根本不难。” “可是有了情报又如何?我们没有武器啊。”颜曼君接着说。 “若是有足够的钱,黑市倒是可以买到枪支。”张奇刻意对着林月白说。 张奇知道,他们四人中,只有林月白和顾曼君家里有钱,但曼君是女孩子,况且他俩还有一些暧昧的情谊,他不想为难曼君,于是看向林月白。 “我认识一些朋友,小鸾不愿意帮我们也无所谓,没准机缘巧合可以弄到一些。”张奇拍拍月白的肩,叫他不要急。 小鸾一路小跑回到家,进屋便趴在床上,哭得稀里哗啦,被苏太太看到,还以为外国电影过于煽情,就没过问。 刘妈給她端了碗酸梅汤,“二小姐,来,喝了这个,心里就清凉爽快了。” 她的脸梨花带雨,冲刘妈顽皮得笑,“我没事啊,我好着呢。” 刘妈摸摸她的后背,“你呀,还是个孩子。” 第二天晚饭,苏太太问起小鸾是否愿意去为衣坊帮沈老板做事,小鸾看向碧微,这是母亲在试探她,在家里,她是没有决定权的,这只是象征性的询问,要么听母亲的,要么听姐姐的。碧微轻笑一声,没有讲话。 “一切听母亲的安排。”小鸾只能这么作答。 “那便不要去了,安心在家里,做做女工,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事。”苏太太说了好一通道理,虽说家里经济有点拮据,但女孩子到了出嫁的年龄,少去外面露脸,苏家才会既得了面子,又得了好的彩礼。 小鸾嗯了一声,闷头继续吃饭。“妈,还是让她去吧,都什么时代了,就她这样的旧女子,能嫁什么样的金龟婿?别做梦了。”碧微的一席话,点醒了苏太太,现在讲究自由恋爱,但依然讲究门当户对,她的碧微都不一定够格找到多么好的夫家,至于小鸾,还是多赚点钱,学点本事才现实。 “那…小鸾,你还是去沈老板那里学点本事吧。”苏太太扒了一口饭,給她夹了一块白斩鸡,“你姐说得对,现在这世道,靠谁不如靠自己,你要多学点本事,少惹事。”苏太太不免教育几句。 小鸾痛快地答应着,正合她意。她不想呆在这个家里,等着发霉,彻底沦为旧社会的女人,她要走出去,过自食其力,安稳祥和的小日子。另外,她可以猜到姐姐为什么帮着自己说话,她是想让她去搜集情报。即便如此,也着实让她感动。 礼拜天,是林家老爷的五十寿宴,一大早刘妈叫好车子,苏太太拉着苏小鸾走出苏宅的大门,不忘吩咐刘妈在家里看住碧微,叫她不要乱跑。 一路上,小鸾一直诧异为何母亲只带了她去,没有带姐姐碧微,又不敢过问。之前曾经问过姐姐,有没有去过林家,她是摇头的。姐姐和她讲起过,林家是个非常传统的人家,林月白的父亲有几房姨太太,规矩甚多,压抑得很,正因为此,林月白没有邀请过碧微,就连他自己也是不愿意回家的。幸亏,他不是林家唯一的儿子,继承林家家业的任务,便落在他的哥哥,林月太的身上。 上海公共租界区的繁华,洋洒的是西方的文化。林家老套陈腐,顶着老字号的头衔,竟像是一座活人住的博物馆。 在林家门口,并没有看到宾客络绎不绝的景象,林家老爷处事低调得很。苏太太领着小鸾,叫小鸾捧着那幅“招财树”的刺绣,走近那扇朱漆大门,她抬起头,看到两侧大大的红灯笼,把中间“林宅”两个大字照得光光亮亮。 迈过高高的门槛,朝里面接待的管家递上帖子,被一个家丁样的仆从领着,穿过曲腹蜿蜒的长廊,就到了后院的花园。她们这才发现里面的别有洞天,容纳上百的宾客,上海有头有脸的商业人士汇集于此。 “转过身。”苏太太扭过小鸾的身体,在那套新做的淡粉斜纹羽纱蕾丝洋服连衣裙背面系上蝴蝶结。 “再转过来。”苏太太又給她摆正头上戴的学生发卡。 “就这样,像我的女儿。”左看右看,没有破绽。又用手托了托自己上个月新烫的短卷发,摸了摸脖颈佩戴的珍珠项链,清了清嗓子。 “跟我后面,别乱跑。”她跟小鸾说着,一同走过去。 苏太太虽已年过四十,保养得甚是好,走入人群,宾客还以为是林老爷的又一房姨太太。林老爷看到苏太太,忙迎上去,笑道,“多年不见,苏太太还是风采依旧。”苏太太礼貌地客套着,“林老爷也是,祝您福如东海,”然后,把小鸾拉到林老爷跟前,“快給林老爷请安。” 小鸾看到眼前身着红黑条纹唐装的中年男人,怯怯地鞠了个躬,叫了声“林老爷万福。” “这孩子不懂礼数,您请海涵。”苏太太拿过小鸾捧着的那块已经裱起来的顾绣“招财树”,送到林老爷的手上,“小女的一点家传之作,望林老爷笑纳。” 林老爷接过,瞟上一眼,道“绣得不错,不减您当年。这便是小鸾吧,”林老爷咪了眼睛,“小孩子,哪有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和蔼地对小鸾说,“别拘谨,以后也要来玩,我们是一家人。” 小鸾见母亲脸上没有不高兴的神色,和林老爷“嗯”了一声。 林老爷把绣品递给旁边一个管家样的男子并小声说道,“二少爷呢?怎么还不来?宾客都到了,赶紧给我找来。”男子抹了一把汗,小跑着走远了。“哎,”林老爷叹了气,和苏太太抱怨,“您是不知道,我虽有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让我省心,不如您有两个女儿享福。”又道,“苏太太,招呼不周,您随意坐,吃好喝好,我得先忙下,稍后同您聊。” “林老爷太客气了。”苏太太便拉了小鸾找了靠边的位置坐下了。 小鸾虽喜安静,却也喜看热闹的人群,观察周围的他们带着什么样的神情做了什么,猜测各是什么样的人。刚才见了林老爷,觉得他倒也中规中矩,一派家长作风。又扭头看向右侧的一桌,多半是穿着传统旗袍的女子,大热的天,里面还套了裤子,想必是林老爷的家眷妻妾。 独独有一年轻女子,约么二三十岁,却是光着两条腿,露着细细的胳膊,戴了淡翠白玉镯,手里摇着一把红绸扇,层层折弯的西洋波浪烫发稳稳的压在头上,似笑非笑,“二姨太,试试这酸梅汤。”旁边站立的丫鬟端着翠绿的玉碗送到这女子唇边,然后见她用银匙用了一小口,雪白的手帕擦了嘴,印上朵朵红迹。小鸾觉得她的优雅和美丽不似人间应有,伴着看破凡尘的忧郁,不禁感叹林老爷的眼光,对比起周围的女眷,小鸾又觉得有点怪,如此的年轻貌美女子怎会是二姨娘。 十来桌的宴席,排成一个圈,想必中间那桌都是林老爷顶重要的客人。有个二十几岁的男人,皮肤稍显黝黑成熟,得体地穿着中西结合的中山装,谈笑风生,想来甚是精通交际,小鸾并不精通世故,但也能看出,他是乱世里混过的。 突然人群寂静下来,大家都看往同一个方向,林老爷迎上去,“颜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