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6、乘客朋友请注意(1 / 2)身份号019首页

现在的问题是, 两个大塑料桶的盖子谁来揭。

陈仰看一圈,吸口气, 往桶那里走了几步, 不知怎么想的, 他扭头去看少年。

朝简拄拐走在他身旁, 却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还催他快点。

陈仰的额角抽了抽,简单给自己做了下思想工作,尸体而已, 不是鬼。

十几秒后他就走到角落里的坐椅旁, 一手一个去揭塑料桶盖。

没揭开。

像里面有什么吸住了。

陈仰只好一个个来, 他费半天劲才掰开一个盖子, 那条缝刚出现,就涌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缝变大,盖子整个揭开,映入陈仰眼帘的就是一桶碎尸块。

一块挨着一块, 挤压得很紧实。

腌肉一般。

陈仰是不怕, 但恶心,他忍着反胃去掰开另一个桶。

两个桶全揭开了。

候车室里被令人左右的血肉味道笼罩,孙一行软倒在了椅子,两条腿抖个不停。

另外两个中年人都哇啦哇啦的吐了起来。

一时间又添加了呕吐物的酸味。

空气更难闻了。

文青不知何时蹲到了陈仰一旁的椅子, 他兴奋的伸脖子看桶里的碎尸:“哇,骨头竟然都敲碎了,大手笔啊大手笔。”

陈仰:“……”

文青摸摸下巴, 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我猜是个女鬼干的,心细。”

陈仰的脸一白,闭嘴行吗?

“哎呀,才死了两个。”

文青从椅子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太慢了,要快点啊,这么多人呢。”

陈仰有点发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盯着两个桶的碎尸看,还抓着桶的边沿,把桶摇了摇,震几下。

被那味道冲到的文青翻了个白眼。

难怪冯老……

文青眼里闪了闪,嬉笑道:“帅哥,你在找什么?”

“头。”

陈仰不跟他说,对的是另一边:“桶里好像没有。”

朝简语调稀松平常:“倒出来看。”

陈仰:“……”

文青:“……”

倒出来是肯定不行的,摊在地能吓死那两个中年人。

陈仰让孙一行去厕所拿了拖把过来,检查完桶里的碎尸,真的没有头。

第二个了,头都不知去向。

陈仰把两桶碎尸拎出了候车室,放到过道,打算制造动静引出其他候车室的新人。

该刺激刺激他们了。

文青对陈仰的这个举动嗤之以鼻,他说智障们就是要死,死多了,规则才能快点被发现。

陈仰的观点跟他不同,对于其他队员们,可以不绝对信任,不把背后交出去,但还是需要。

像第一个任务,张延他们就都有查到线索。

“帅哥,我们道不同啊。”

文青眯了眯眼,耸肩邪笑:“那就看谁在这一轮活到最后吧。”

他手一抛,硬币在空奇异的翻转,迟迟不落。

陈仰没注意那枚出场率很高的硬币,注意的是文青抛硬币袖口往下滑,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他这手和他的性格一样,都不符合那张乖乖仔脸。

手掌很大,糙糙的,手腕都是细小伤疤,新的旧的,数不清。

利器划的。

陈仰等文青走了,就跟朝简提起他的那些伤。

朝简垂眸:“自残。”

陈仰一愣。

“伤口分布的间距有规律,长短,粗细,深浅都有讲究。”朝简平淡的语调,说着可怕的话,“不是抑郁,是创作。”

陈仰看少年的眼神有点奇怪:“你怎么确定的?”

刚才也没见他有多关注文青。

陈仰想到少年吃的抑制类的药,再联想他失控时的片段,咽了咽唾沫,迟疑道:“你不会也……”

朝简冷冷看他。

陈仰迫于压力,正要把这事翻篇,就见少年撩起左手的棒球服袖子。

“有吗?”

陈仰眼前是一截冷白的小臂,有肌肉,线条利落,他一边觉得这位真的话不多,说干就干,一边认真摇头。

有他羡慕的男人味很重的体毛,没伤疤。

朝简放下袖子,拢拢眉峰,又道:“一个朋友有同样的嗜好,没有乐趣就打磨自己。”

陈仰点点头接下了他不是很情愿的解释。

朝简挥拐杖敲几下,在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里拄拐进第九候车室。

陈仰跟他,反手关门。

过道惊叫连连。

第九候车室里是一片灾难后的惨淡。

陈仰没管驼鸟孙一行,他找另外两个新人问话。

三七分要不行了,裹着花被窝在椅子奄奄一息。

工人的状态好一点,能答话。

“大叔,你记不记得光头出事前做了什么,或者说过什么话?”

陈仰温和道:“你仔细想想。”

工人通红的眼肿的像两个鱼泡,他搓搓腿,操着闷干的嗓子:“没啥啊……”

陈仰不催促,只给他一瓶矿泉水,耐心的等着。

第一个死的新人是自己跑出去的,呈现的规则之一是不能离开车站,第二个死的从头到尾就在候车室。

肯定是触犯了什么。

工人浑浑沌沌的喝了小半瓶矿泉水,垂下头抹把嘴。

“知道你们几个在外面,灯也很亮,我们就都很放松。”

工人大口大口呼吸,忍不住哽咽道: “光头说他腰肌劳损,老毛病,坐久了腰不行,就去后面躺着了,我跟老李在前面点。”

“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怎么就……好好一个大活人,离我们也不远,两排还是三排,就在一个候车室……”

工人说到这被一声怪叫打断。

“鬼干的!”

三七分,也就是老李,他把头死死蒙到被子里,浑身瑟瑟发抖:“鬼……有鬼……真的有鬼……鬼来了鬼来了……”

有稀拉水声顺着老李躺的椅子流到地,伴随一股热骚味。

老李吓失禁了。

随着老李翻来覆去念那句话,候车室里变得阴冷起来。

陈仰把外套紧了紧。

工人突然叫道:“光头还说候车室的椅子好冰!”

“他说了好几次,就说椅子怎么这么冰啊!好冰啊!”

“一直抱着自己搓胳膊。”

正在做同一个动作的陈仰一抖,人整个弹起来,他本想往朝简那站,结果腿发软,脚下打晃,直接坐到了对方腿,又如同被人跺到尾巴似的,火速蹦到一边。

朝简全程半阖眼眸,面不改色,仿佛老僧入定。

陈仰擦一把冷汗,若无其事的问孙一行能不能感受到什么?

孙一行埋在公文包后的脑袋摇了摇。

陈仰看男人背后的西装湿了一大块,瘦弱的背脊轻微颤动,他问道:“你还好吧?”

孙一行点头又摇头,小声抽泣道:“我其实感受到它们会怕,可是比起它们,我更怕死尸,太吓人了。”

跟他相反的陈仰:“……”

第二个死者把后半夜变得尤其漫长。

那些新人终于开始慌了,他们原本以为什么也不管,只要老实待着就行,哪想到不出火车站也会死。

那就是有东西不让他们准点车。

四个班次,这么多人,还会有人死的,下一个不知道是谁,有可能是自己。

轻松,贪婪会像瘟疫一样传染,哭声跟恐惧也是。

以及怨恨。

本来庆幸亲朋好友不见了是在真正的火车站,还活着的,现在会想,为什么来这里的不是对方,为什么自己要碰这种事。

负面情绪藤曼一样纠|缠着,在不安的浇灌下疯狂生长。

凌晨两点多,新人们都没在自己那辆车的候车室,也不敢四处乱走,就全部集中在过道面。

二楼的过道只撑着一个书摊,就在死了两个乘客的k32第九候车室外面,已经被翻过了,他们还是选择了那里。

有人找过了说明没危险。

这样他们既能消磨时间,又能在一起,人多点,人气就重点。

他们其实不知道找什么,只知道是不寻常的东西。

那两桶碎尸也还在过道中间,没人敢前提走,大胆的也只敢砸一些书进去,把桶口盖住。

陈仰在第九候车室靠近门口的那排椅子坐着,手是自己当时进站后买的杂志。

旅游类的,全是青城的景点。

这座古韵犹存的城市,在镜头下很美。

陈仰翻一页,有点愣神:“竟然还有三连桥……”

手肘碰一下身旁的少年,激动道:“你看,我们住的地儿!”

朝简靠着椅背的头歪向陈仰,撩起眼皮,有些猩红的眼看着他。

少年的低气压汹涌而来,陈仰的兴致被打消了,他犹豫着举起杂志:“三连桥,在这面。”

朝简没瞥一眼,只是盯着精神抖擞的他,眉头皱了皱,鼻音很重:“我在睡觉。”

“啊抱歉。”

陈仰想找人聊天,他虚虚的合着杂志:“你接着睡吧,我去孙一行那边。”

拐杖横在他脚前。

“待着。”朝简喉间溢出这两个字,气息又变得悠长。

陈仰不惊讶少年有常人做不到的入睡速度,见多了,只觉得他似乎浅眠,很难进入深度睡眠。

这样睡再多也不行。

不像他,睡眠时长短,质量却很好,完全够用。

陈仰翘着腿看三连桥的介绍,浑身的寒毛猛然竖了起来。

这面有个景点,他记忆里的三连桥并没有。

陈仰顾不朝简生气,还是叫醒他确认:“我们那没有这个地方吧?”

朝简没出声。

陈仰自动当成默认:“任务世界不是只有一个做任务的青城站,是真的有青城这个城市,也有三连桥,杂志的就是?”

他不自觉的抚杂志里的那个景点照片:“我们做第二个任务了,也没去过任务地以外的地方,不知道外面什么样。”

“这里的世界,也有身份号。”

“你说……任务世界会不会是现实世界的修改版?”

少年又睡着了。

这次睡得不太好,不知是进入了什么梦境,周身气息极冷,眉间有一片深谙的阴影,抿得泛白的唇轻轻动着,在梦呓。

陈仰下意识把耳朵凑去。

很模糊的音节,听不清。

少年像是机械木然的发出来的,又似是克制着在像谁呼喊。

陈仰怔了怔,他再听,梦呓就没了。

少年很需要睡眠,陈仰不得不暂时收起满腹疑惑,拿手机把景点照跟周围的文字介绍都拍下来,他察觉到一道软弱的视线,迎过去招招手。

孙一行起身来陈仰这边,挪一步就看一眼沉睡的朝简,很畏忌的样子。

古代裹小脚的小娘子走得都比他快。

陈仰在康复院里见过不少跟孙一行类似的人,有的是本性如此,半辈子老实懦弱,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一点,但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来一次绝望反击。

有的是从前性格狂放无所顾忌,却没有强大的实力,挑衅这个挑衅那个,被教训怕了,渐渐变得胆怯。

这类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心想守着自己的三分地。

陈仰不知道孙一行的三分地是什么,他扫了眼对方始终不放下的公文包,里头装的不像是电脑,估计是文件类。

“你是青城哪的?”陈仰把杂志放回背包里,在孙一行坐过来时问。

孙一行抽抽鼻子,打了个哈欠:“运河南边,那块你可能不……”

“我去过,”陈仰打断他,笑着说,“那边有青城最大的游戏厅,我以前放学会去玩。”

也许是陈仰是和朋友闲聊的态度,又或是聊到了熟悉的东西,孙一行的腰背挺起来了点。

“现在游戏厅还在,生意不好了。”

“也正常,网络时代,游戏都在网玩了。”

陈仰明显感觉孙一行放松了,他往下问道:“你这次本来要去哪里?”

孙一行抠着公文包:“出差。”

他垮下清瘦的脸,苦笑着说:“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文件送不到客户手,工作肯定没了。”

“好不容易做够一年的工作,又要重新找呢。”

男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我都快四十岁了,还住在二十来平的出租屋里,没什么积蓄,工资都拿来还债了,我这种人是讨不到老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是没用啊……”

陈仰看他抠公文包的手指,干燥起皮,指甲是营养不良的那种颜色。

“这个空间的时间点跟真实世界不同,你回去的时候,人还在火车站,车也没开。”

孙一行哭红的眼瞪大,沾着泪水的嘴唇微微发抖:“真的吗?”

“嗯。”

陈仰给他纸巾让他擦鼻涕眼泪。

这次的任务,新人是在火车站的乘客里面挑的。

随机还是特定未知。

老人应该都是发车票,从自己住处赶来的。

后面传来一声闷响。

工人的麻灰旅行包从椅子掉了下来。

那旅行包绷得拉链有一小半没拉,这会他捡起来想使劲拉一拉,结果拉链直接扯断,一盒奥利奥露出大半。

只是奥利奥也没什么。

但是,工人越想把奥利奥塞进去,劲就越使不对,旅行包被他拽得变形,拉链口往地斜,里面的东西劈里啪啦掉下来了很多。

蛋黄派,三加二夹心饼干,旺仔牛奶,芝麻糊,火腿肠,花生糖,薯片,凤爪,面包……

全是吃的。

这是搜刮过一个超市?

陈仰把滚到他这个方向的巧克力金蛋捡起来,拇指跟食指夹着,随意一丢,那金蛋就准确掉进了工人的旅行包里。

孙一行不合时宜的惊叹:“好准,会打球的吧。”

陈仰的嘴轻微一抽。

工人蹲地把吃的都装回包里,勒勒包带,在陈仰看向他时,憨厚的笑道:“这不,我看大家都拿,就也拿了点。”

陈仰没说什么。

工人觉得陈仰是在看不起自己,就没了笑意,沉默着把包带扎紧不让东西掉出来,脚踢一下老李的蛇皮袋。

“他拿的比我多多了,还有好几罐很贵的茶叶,我进去的时候都没捞着。”

陈仰欲要说话,外面的争吵声就钻进了候车室。

是一男一女,声音陈仰都耳熟,他凝神听了一小会。

这次好像是男的多看了过道的一个异性两眼,还是那眼神暴露了什么,总之女的不忍气吞声,闹了。

那对情侣真能折腾。

陈仰感慨着,一根拐杖就从他眼前掠过,直冲候车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