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闻宣摘下狗熊脑袋呼吸新鲜空气,接过马川递来的水,咕噜噜地灌。
郑耀专门从一班跑过来取笑他:“你们班主任对你真好,你这只狗熊即将在运动会上从年级冲向全校哈哈哈哈哈。”
说完郑耀立刻跑开,却仍不及瞿闻宣的动作快,手中的空瓶子瞄准郑耀的屁股丢。
瞿闻宣循着郑耀飞奔的路径,捕捉到章遇宁的身影。
她和虞晓羽等几个三班的女生坐在跑道中间的草坪上歇憩。
夕阳余晖的淡影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她盯着草似出神,和风静日之姿,安宁又自在。
游荡的晚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露出她光洁而饱满的额头,他又联想到玉白的满月。
如同她给他的感觉,看似悬挂于天际,一度令人错觉幽冷孤高,实际上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光,尽全力照亮夜晚的路。
与太阳同辉,只是比太阳温和低调。
忽然,瞿闻宣看见三班的班长走到她面前,不知和她说什么,她起身的时候,三班班长还伸手拉了她一把,旋即两人双双不知上哪儿去。
瞿闻宣神情微恻。他第一次见到她和他们班同学,而且是男同学,有这般熟稔的接触。
马川见瞿闻宣杵那儿半晌没吭气,奇了怪:“宣哥,你瞅啥目不转睛的?”
林跃帮忙答疑解惑:“郑耀的屁股。”
瞿闻宣当即转回来,用他笨重的大狗熊身体直直朝林跃撞过去,愣是压着林跃翻滚进草坪里:“你大爷!早上的仇我现在一起找你报!”
俩小学鸡又日常斗架,马川越来越觉得画风满满基情压根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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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遇宁跟着班长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邀请她担任校运动会的女主持人之一。
每年的主持人都是三个年级分别出人,依照惯例高三应该沿用去年还是高二时的原班人选,但其中一位女同学是美术生,已经前往北京集训,下学期才会回校继续上文化课,因此空出个缺。而这个缺,现在希望由章遇宁来填。
“为什么找我?”章遇宁错愕。
“班主任推荐了你。”班长说,“我也认为你挺合适。”
怎么就看出她合适了?并非章遇宁妄自菲薄,而是她考入一中后,再没参加过学校里的任何文娱活动,且两年来但凡对她有点印象的人都知道,她戴牙套、形象一般、讲话还口齿不清。
——她在心中对她自己的否定,恰恰被班长一一反驳:“我最近才发现,你个子高、形象好、气质佳、普通话流利又标准。”
获知章遇宁推辞,晚上两节自习课结束后,班主任又借用章遇宁少许时间和章遇宁谈心。
九点左右,章遇宁离开班主任办公室。
住校生们继续在上他们的第三节自习,走读生们该回家的差不多都已回家,章遇宁第一次感受到一中褪去活力与喧哗后宁静的一面,不自觉放慢脚步。
下完一百零三级阶梯,冷不防看到车棚外的棕榈树下斜斜倚站着人。
不过章遇宁一眼辨认出对方的身影。
扶了扶眼镜,她再走近一步,从灯光的照射下看清楚他。夜间淡淡萦绕的几丝雾气依稀给他周身笼一层与他本人气质不相融的清寒。
一般国庆之后,大多数同学开始换出秋冬季校服,他的裤子是换了,上衣仍旧着夏季校服的短袖白衬衫。
倒无违和感。
过去两年的夏秋或者冬春交替季节,章遇宁便见过他如此混搭,穿在他身上比其他曾经同样混搭的男同学好看。
然而在校督导队面前,是要被扣分的。
“你终于下来了。”瞿闻宣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极其自然地从她肩上卸下她的书包,“你再不出现我都计划直接冲进办公室找英语老师要人。”
等反应过来,书包已经换在他肩上。章遇宁说:“这么晚了,你不用等我也没关系。”
瞿闻宣顿住:“章遇宁,你是不是不愿意再和我一起上学放学?你直说。”
愠恼昭然,问得也认真,分明不是突如其来的情绪,而是积压后的喷薄。
章遇宁否认:“没有。”
瞿闻宣翻旧账:“没有的话,你为什么撒谎骗我你和虞晓羽去逛街?”
章遇宁不知中间竟隔有这层误会:“我只是觉得我可能妨碍到你和林跃、郑耀他们打球的自由了。”
瞿闻宣:“放屁。”
章遇宁:“……”
到底是第一次冲她蹦粗话,从嘴皮子溜出去后,瞿闻宣立刻给他自己皱眉头。他也没找补,接着道:“什么时候打球是我的自由,要不要和你一起上学放学同样是我的自由。怎么分配我的各种自由,我自己说了算。”
章遇宁:“我也是想向你证明,你教得很好,我已经非常熟练,自己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瞿闻宣还发难:“教会了徒弟,就不再需要师傅,是这样?”
章遇宁突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要这样理解我没意见。”
她绕开他:“我如果不愿意,早上也不会等你那么久。是你自己没出现。”
“你等我了吗?”瞿闻宣快步追上来,“我早上闹铃没叫醒,睡迟了,不是没出现。”
章遇宁又道:“以后我妈应该没必要多准备一份早饭。”
“谁告诉你没必要?”瞿闻宣也说,“早上没和你一起,我连早饭都没有。”
章遇宁驻足,不明意味笑一下:“不是有其他人帮你带?”
“你指林怡?”瞿闻宣正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倏尔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似笑非笑,“我说章遇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