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璇今年的心思,几乎都放在照顾三儿上了。
和它那个胆大妄为的主人不同,别看三儿生得威猛,性子却谨慎怕生得很。
刚到谢家的那段时间,它谁也不认,整天就摇着尾巴,黏在阿璇的身边。等到了晚间,阿璇亲自送它去住狗窝,明明都安置好了,再一转身,就见三儿又蹑手蹑脚地跟在自己身后。
而且,仿佛怕她拒绝似的,它还远远地和阿璇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停,它便停;她瞧它,它便歪着脑袋,东看看、西瞧瞧,装作没看见她似的。
那模样,就连怕狗的九畹见了,都不由笑道,说是女郎捡得这条狗怕不是成精了!
阿璇腹谤,上行下效,有那样一个主人,三儿就是真成了精,估计也是理所当然。
... ...
究竟畜类本性,三儿就算表现得再乖巧,终归还是活泼好动。
长安城里寸土寸金,谢家住得北阙,虽是门朝大道的宅第,比住在阖闾巷陌中的普通人家好上千百倍,可场院的面积还是有限。
反正现下正是踏青的季节,阿璇挥挥手,便带着九畹和三儿一道出门去踏青。
她们的目的地,是城北的那片咸阳垣。
久未出门的三儿方被阿璇牵了出去,就开心地叫了起来。
自南向北的这一路上,三儿就趴在阿璇打起帘子的车窗边上,不住地向外探头,活像个四五岁的小娃娃,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有趣。
等过了渭水,到了游人最多的江渚旁,三儿的四足方落到实处,便兴奋起来。
受它的活跃感染,阿璇也雀跃起来,她戴好面巾,亲自牵了绳子,先行一步,带三儿往江边去赏樱。
美人纤纤,见之忘俗,只可惜手上牵了一条恶犬,看谁都龇着牙,像是要咬上一口,倒是让好些男子歇了搭讪的心思。
眼见着粉白的樱树就在眼前,闲逛的三儿嗅来嗅去,蓦地竖起耳朵,用力向前窜去。
阿璇只当它也是想看这花树的风景,她笑一笑,勉力跟住它的步伐,向前方的那片红云疾行而去。
拂面的清风太美好,她甚至都想摘了那面巾,吹一吹这南来的暖风。
这时,忽听前方传来了几声“叮叮咚咚”的丝竹之音,期间还夹杂了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阿璇脚下顿时犹疑起来,三儿却叫了一声,向前冲得更猛了。
阿璇被它拉得踉跄几步,一抬头,就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六七名男子或坐或卧。他们面前有酒有肉,有的谈笑,有的酌酒。
而夹在中间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挨在一名男子身边,偎依着倒酒;另一个拨弄着一把箜篌,只听几个音符飘出,那女子嗓音幽幽,却又透出了一股格外的娇媚,唱道,“昔为娼门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淫词艳曲,也能唱得这般百转千回。
阿璇听罢,脸色“唰”得一下就红了。
她实在庆幸,自己方才并没有鲁莽地解下面巾。
阿璇心中尴尬,男人们却纷纷起哄。那歌女向众人瞧去,眉眼一抛,正要倚到一个箕坐背对的男子身前献吻,三儿突地高声吠叫起来。
那年轻男子起初还懒洋洋的,待听到了三儿的叫声,他突地回过身来。
见到他的那刻,阿璇的瞳心顿时一缩。
手指倏地无力,牵绳虚虚一放,便松开。
粉白的樱花飘落,她任由三儿挤开那歌女,飞扑进了袁代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