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里带着哭音,仿佛遭遇了什么大事。
顾桩无法坐视不理,一改先前的淡然,忙追问道:“妈,你怎么了?”
一旁的陶田闻言也察觉不对,坐到顾桩身旁,两人一起听着电话。
电话那头的庄母叹着气,一字一句都溢出悲愁:“唉,这叫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说呢……家里,家里没米了……”
庄母与陈父那一大家子前些日子就断了粮,一家四口人饭量都不小,没荤腥下嘴的时候,吃得就更多了,顾桩先前给的那五十斤大米被他们带回城里没三个月就吃得精光。
现代人生活便捷,过的都是买二三十斤米吃完了再买的神仙日子,谁也不会想到要屯粮,所以等主食吃完以后就只能干瞪眼,想买也没地儿买去。
“社区不给送吗?”顾桩皱起了眉,微微晒黑的脸上变得成熟许多。
他问到了庄母的烦心事上,消瘦许多的庄女士握着手机讲话,旁边的陈文凯和陈文雯眼巴巴盯着瞧,不远处的陈父也装模作样执着报纸竖起耳朵听。
“现在城里的大米都要限购,按每户的人头给,量少得不行……”庄母眉目忧愁,絮絮叨叨讲起了城市里的事。
城中的隔离距离结束遥遥无期,物资补充只能依靠各街道提供补给,其中就包括人们日日都要吃的白米主粮,以及需求极大的瓜果蔬菜。
果蔬昂贵,大米的价格虽然公道,但斤两是控制着给的,吃不饱也饿不死,挠得人心慌。
私下倒也可以高价问其他米粮充裕的人家采买,但是偶尔几次还承受得起,多了就有些杯水车薪,家里的存款压根顶不住。
自打年前疫病始发,庄母一家四人全部因此停工在家,两个小的还没能找到工作,而庄母陈父所在的公司也只是勉强支撑,每月只给员工发一千多的最低工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宣告破产了。
要不是还有点家底在,只怕四个人吃喝都成问题。
眼看疫情隔离短时间内不会解封,庄母和陈家人越过越觉得心中忐忑没底,再不见城里人的优越感。
顾桩下意识认为庄母是在问自己要钱,想想好歹是母亲,看她落难,他心里也不好受。
“妈,是没钱了吗?”顾桩看向陶田,两人对视着,“那我再给你打点吧,不过我手头也不多……”
说到底,陶田和顾桩手上目前也就前几天囫囵卖蛋的千把块钱,穷得明明白白。
顾桩刚准备挂电话将钱打过去,却被庄母拦住了:“不是的,小桩……”
“我们这的米和菜贵得离谱,再多的钱也只是便宜了倒卖份子。”庄母连忙制止,吞吞吐吐说起了她的打算,“你还跟陶田一块吗?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多余的米,还有菜和蛋?不白要,我们问他买……”
庄母和陈家人打得一副好算盘,直接问农村人买,能便宜不少,陶田便是他们看中的人选。
顾桩一听,心情就冷了下来:“妈,今年天旱,地里根本就没能种成什么东西,再说现在路上被封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物件根本捎不了……况且,我也不好意思跟他开这口……”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顾桩看了陶田一眼,换来了对方的摸头安抚。
另一边,庄母还在苦口婆心劝着:“你先帮我问他看看,他又吃不掉那些,还不如就卖给咱们。至于捎东西,你别担心,帮我运到城郊就好,那里有社工专门负责送货,现在可多人从乡下往城里送东西了……”
在庄母的口中,封锁过后的城市成了监狱一般的存在,进出入都需按严格的检测要求,而有乡下亲眷的城里人就像拥有了特殊的补给处,是值得周围人艳羡的。
顾桩不想当陈家人的补给箱,又舍不得庄母,短暂停顿了片刻后,他选择将话题绕开:“我问问再说吧……妈,我先给你打一千块钱,你缺什么就买,贵了也不要紧,先紧着自己……”
一千块钱打出去以后,顾桩的余额又空了,但心里却因此好受许多,除了感觉有些对不起陶田,毕竟这钱是男人的家禽产蛋换来的。
“哥,这钱算我挪用的,你不会生气吧?”顾桩扑到陶田身上,也不嫌热。
陶田将他稳稳抱住,刚毅的脸上笑容柔和。
男人摇了摇头。
“哥,你真好!”顾桩终于露出真纯的满足笑意,垫起脚亲向陶田的唇角。
可收到钱的庄母就不是那么高兴了,这么点钱对于四口人在城市“水深火热”的贫瘠生活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米和菜等实物才是如今的硬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