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前世·薄命女(2 / 2)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首页

她要休息了。

*

谢珠藏怔愣地俯身看着眼下的局面——她好像是死了,却又好像是没有死。

阿梨慌忙把地上的“她”抱到床上,室内杂乱无章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宫女们奔走奔来,惊声尖叫,脚步凌乱而又急促。

阿梨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跪在地上,哀声地唤着:“娘娘,娘娘……娘娘您醒一醒……”

谢珠藏哀怜地伸手想要去摸她的脸颊,告诉这个一直充当着自己的“口舌”的宫婢,她很好,多谢她。

可是,谢珠藏的手穿过了阿梨的头发。

谢珠藏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外头凌乱、急遽的脚步声:“阿藏!阿藏!”

谢珠藏一震。

她定定地看着夺门而入的人——太子玄玉韫手中揪着太医的衣领,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太医拉了进来。

谢珠藏有几分茫然,她死了,对玄玉韫又有什么不好呢?倒是他这么粗暴,把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吓得脸色青白,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有损他储君的威仪。

玄玉韫已没有什么威仪。他双目通红,如同一头笼中的困兽,他不停地在房中来回地走动,目光死死地盯着谢珠藏,即便腿磕到了桌角也无动于衷。

有人进出,带进了秋风。

玄玉韫一喜:“孤看到她眼皮动了,阿藏是不是要醒了?太医!阿藏是不是要醒了?”

太医颤抖着收回搭在“谢珠藏”身上的手。

谢珠藏错愕地看着双目紧闭的自己——“她”明明一动未动,只是秋风吹动了发梢。

太医也颤抖着收回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扭头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再也不肯抬起来:“殿……殿下……节……节哀……”

太医这一瞬,好像也变成了口吃的她。

东宫哭声乍起,太医的话如同溅入油锅的水,一瞬令整个死寂的东宫再一次活泛起来。

谢珠藏侧耳听着,总觉得这哭声里,许也不乏解脱吧。毕竟,像她这样不伦不类地占着东宫主母之位的太子妃,没了,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为什么,玄玉韫偏不信呢?

谢珠藏怔怔地看着玄玉韫疾步冲到她的床边,死死地抓着太医的手:“不可能!给孤再把脉!”

东宫哭声更响,连太医都哭了。玄玉韫骇然回头,厉声呵斥:“给孤闭嘴!阿藏没事,不许哭!不许哭!”

他声嘶力竭,可外头的哭声依旧源源不断地传来——太子妃崩逝的消息,如潮水一般,已经涌开了。

玄玉韫崩溃了:“滚!都给孤滚!”

人流慌乱地离开这间血腥气浓郁的房间,就连昏死过去的阿梨也被扶着带了出去。

谢珠藏也有些慌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崩溃的玄玉韫——他永远镇定、冷漠,而又强势。她少时听人唱《白石郎曲》,便觉得这世间只有玄玉韫才当得其中“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称赞。所以,旁人说她配不上玄玉韫,她也认了。

可谢珠藏走不开,她的魂魄只能停在那幅刺绣上。她只能看到玄玉韫爬到床上,抱着她的尸身。她身下的血侵染了他月白色的长衫,映出不祥而又悲哀的色泽。

“阿藏……阿藏……”他贴在她的耳侧,声音亲昵而又沙哑:“我不逼你说话了,你醒来,朝我笑一笑,好不好?我回绝了父皇,我不会纳妃,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不要怕醒过来,好不好?”

“阿藏,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我还留着字据,你不能抵赖的。”玄玉韫抱着她,腾出手去慌乱地翻出一个小猫扑蝶的荷包——这荷包与他身份不相称,显得不伦不类的。

可谢珠藏却震住了,她这才意识到,那个一直不满她刺绣的玄玉韫,始终留着她送的荷包。

谢珠藏怔怔地看着他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整齐折着的,泛黄的纸。那是在玄玉韫的胞兄,怀慜太子和他们的母亲昭敬皇后相继离世时,她鼓起勇气写给玄玉韫的字条——“你还有我呢。”

但玄玉韫从没回应过。

谢珠藏不知道,他竟然贴身放了八年。

玄玉韫一遍又一遍地把这句话念给谢珠藏听,念着念着,他眼中的泪就如窗外的凉雨,坠落在她青白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泪滴的声音惊得玄玉韫慌忙地轻拭她的脸颊,将她紧抱在怀里,又去亲吻她冰冷的沾满了泪水的脸颊。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好像她是那一碰就会粉碎的碧瓯。

“我不该打扰你睡觉,你好不容易能睡一个好觉。”玄玉韫喃喃道:“阿藏,你好好睡,我陪你一起睡。”他拉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让她安稳地靠在自己怀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玄玉韫将自己的头发和她的系在一起:“阿藏,你别怕。你不会醒来找不到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天色沉沉地暗下来。

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韫……”谢珠藏突然无比的惊惶,她不想玄玉韫跟着她一起睡,她一点也不想。她努力地张口,努力地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再唤一声“韫哥哥”。

她不会再以为自己是个累赘,不会再不敢相信自己也得到过爱,不会再以为自己从来不配得到爱。

她如今明白了,以天崩地裂、天旋地转的方式,明白了——

她一直,在被深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