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永璋是纯贵妃的第一个孩子,纯贵妃向来对他寄寓厚望。他的英年早逝,对纯贵妃来说,想必是极重的打击。
明玉以前是见过纯贵妃的。纯贵妃虽说不比继后雍容华贵,不比舒妃端庄大方,不比令妃清丽可人,不过也长得颇是温婉秀气,是那种乍看不打眼,但越看越舒服的长相。
只是三阿哥薨逝之后,某次明玉跟着令妃去御花园散步,远远地就注意到了她,当时就吓了一大跳。
“令娘娘,那是纯贵妃娘娘?”明玉拉着令妃的袖子,不确定地问道。
令妃杏眼微眯,顺着明玉所指一看,果然是纯贵妃!她秀眉轻拧,一个眼神示意,随行的十余个延禧宫宫人就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就团团将令妃和明玉围到了中间。
“是她。”令妃温声道。
明玉疑惑道:“纯贵妃娘娘怎么看起来老了那么多,头发花白,背也驼了。而且她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
令妃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牵过她的手就上了肩舆:“这儿风大,我们该回去了。”
咦,这么快就要回去?才出来没多一会呢。明玉有些不乐意。
令妃示意肩舆往回走,搂着明玉压低了声音说话:“我们很多时候,都容易被人、事的表面给骗了。你看着纯贵妃娘娘可怜?事实上可未必呢。”可怜,只是纯贵妃熟以为常的面具罢了。
能在深宫浸淫多年,活到现在的,哪个不是人精?
明玉不懂,令妃轻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尖:“好了,回去了,本宫累了,明天再带你出来玩个痛快好吗?”
明玉一听令妃累了,当下就懂事地点头:“好的,那我们赶紧回吧,令娘娘怀着小宝宝呢,要多多休息。”
“真乖。”令妃笑着说道。
远处,纯贵妃远远地望着令妃的背影,轻哼了一声。这就跑了?以前不是挺能的吗?一怀孕就没胆了。孩子,果然是女人的软肋,谁也不例外。
譬如孝贤皇后,譬如淑嘉皇贵妃,譬如现在的令妃,又譬如她纯贵妃。
一想到三阿哥,纯贵妃悲从中来,如一条游魂似地在御花园穿梭。晃了两圈之后,心神恍惚的她就撞上了乾隆。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里,乾隆数次去了永和宫探望纯贵妃,对她多有宽慰赏赐。许是人死业消,乾隆对三阿哥生前的种种不满渐渐地淡了下去,反而时常忆起他年幼时的乖巧聪慧之处。
作为移情,和嘉公主和六阿哥永瑢也因此得了乾隆的格外看重。
纯贵妃,就这么又起来了!
令妃将手中的布老虎往针线篮里一扔,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任你起来多少次,我都会把你重重摁回去!
恩将仇报的混账女人,哪配有安宁的好日子过?
只是现在的令妃,得以养胎为重,只得暂由纯贵妃蹦跶一段时间了。反正她也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
令妃的养胎,最初是她审时度势之后,作出的理智决定。
令妃对乾隆没什么感情,对给他生孩子更是没什么兴趣。孩子于她来说,不是恩宠的象征,也不是固宠的工具,而是巨大的麻烦,如同给自己身上添了个天然的柔弱之处。
只是既已怀了身孕,她若保不住孩子,就是无能,不论是太后还是乾隆,都会对她十分失望。而且,她也是万不愿看到某些人得逞的样子!
所以,这个孩子,令妃是肯定要生的,还得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于是,令妃查出有孕后,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延禧宫安安静静地养胎,等闲不出门。就是出门,也必是浩浩荡荡地带上了大群人,里里外外地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不过,渐渐地,令妃的想法改变了。
福康安越长越大,牙牙学语的他,说话越来越清晰。于是明玉近来多了个乐趣,就是教弟弟学话!
“‘额娘’,‘额娘‘,来,跟姐姐叫‘额娘’!”明玉不厌其烦地教着,心里乐滋滋地想着,等纳兰氏进宫来探望的时候,听到福康安喊她“额娘”,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
福康安十分伶俐,很快就学会了。明玉又开开心心地教他喊他“阿玛”。只是这声“阿玛”,也不知道傅恒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了。不同于纳兰氏,傅恒身为外男,当然进不得后宫。只能等什么时候乾隆格外开恩,让福康安回府住上一段日子才成了。
下趟纳兰氏进宫的时候,福康安已经喊“额娘”喊得贼溜,直喊得纳兰氏心花怒放,抱着他亲了好几口:“真乖,额娘最喜欢我们福康安了。”
又笑着夸明玉:“额娘也最喜欢我们玉儿。玉儿是个好姐姐,把弟弟教得真好。”
明玉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接受了额娘的夸奖。
只是,福康安被哄着喊了纳兰氏大半天的“额娘”,直到她出了宫,他还意犹未尽呢。他还小,并不能完全弄明白‘额娘’的意思,就巴着令妃的大腿,继续大声地、卖力地喊着“额娘”。
令妃一楞,不知怎么地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素手已经抚上了微微凸起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