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台的大灯,落在他身上。
男人高瘦,一身西装笔挺,肩宽腿长。进门踏上讲义台,明亮的眼眸先缓缓地朝台下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沈烟,落在简晞身上。
很有深意。
他缓缓开口,微笑:“晚上好。我是广大新院新闻学教授,姓苏名堂。”
沈烟转过头看简晞。简晞眉睫已经垂下,目光落在手中的报告上。
不是他。
……
苏堂讲课很风趣,不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将一部深度调查新闻的写作过程讲得清清楚楚,又列举了中外调查新闻的几个著名案例,并将《宏村日记》的调查史、完成史、奖项史,都掰得明明白白。
下课,很多人找苏堂留联络方式,沈烟也挤过去了。
小狐狸一样的沈烟故意:“我有个朋友好像也是广大新院毕业的。”
苏堂笑:“叫什么?”
沈烟小骄傲地:“任天野。”
苏堂笑容更大:“噢,原来是我们新院最厉害的大师哥。”
*
风吹过环海路。海潮层层叠叠的,洗沥着防波堤。
沈烟开车,带简晞一起回家。简晞蜷在副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滑过的路灯,一道道流离的光影。
沈烟侧脸,轻声问:“晞晞,你还好吧?”
“挺好的。”简晞回答。“从来都没……这么好。”
简晞忽然想起那年十七岁时,任天野飞着眉尾问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那年,她不过刚刚进入山海三中,学校里多得是苦学多年考进来的学霸。只有她不是。
她是母亲捐了一栋实验楼,塞进来的。
于是,从她入学的第一天起,就是噩梦。
“看人家用的笔,用的本子,都是日本来的呢”“人家姨妈巾上印得都是英文字,你行吗你”“哎,笔拿来用一下,零食要跟大家分享嘛”,“你他妈一百块都没有?!书包拿来!”
她顶着白眼巴掌,一分钱都不给。终于在某个阳光清澈的下午,她坐上自己座椅时,校服裙染了一裙的血红。
教室里爆发了轰然的笑声。她扭头就跑。
一口气扎上了实验楼最高的楼顶,一脚把横在门口的一只可乐罐子啪嚓踩得粉碎。
声音惊动了某人。
他从天台角落里,一架破旧的双层木床上坐起来,少年眉眼飞扬,锋利地盯着天台上的她。
少女在阳光里站着。校服裙后面的血红药水,嘀嗒淌落。
少年的眉锋微扯,问:“还……好吗?”
“挺好的。”少女声音倔强,“从来都没这么好。”
她向着天台另一侧走去。那边有一处水泥池的笼头,往常拿来盥洗拖把器材,早已多日干涸。
她走到池边。拧开笼头。
水淌下来。
少女拉开裙链,径直就把白色的校服裙脱了下来。她穿了五分的打底裤,光滑细腻的材质,紧贴着少女刚刚发育的身体。纤细莹白的两条又直又长的腿,在阳光下泛出白玉一般的光泽。
少年惊了。眉尾牵动。
少女却转过头来看他。挑衅一般。
数分钟之后。任天野跳下床。走到她的面前,身上的帽衫哗地一下扒下来,裹上她的腰。她挣扎了一下。
少年掐住她。帽衫拉链,唰地一下一拉到顶。
……
车声停了。
沈烟:“晞晞,到家了。”
简晞从回忆中倏然回神。
记得哪本书中说过,人的一生,大约能遇到2920万人;而地球上的人口,早已突破了七十亿。所以你与他相遇的机会,不过是渺渺的千万分之一;而再遇的机率,恐怕连千千千万分之一都没有了。
她和任天野,早已用光了生命里唯一的千万分之一,又怎么还能奢望再一次的千千千万分之一呢。
太贪心了。
“来了。”简晞拉开车门。下车。
*
时光滑过。进了盛夏。
简晞一连两周工作都不太顺利,她录进系统的片子,接连都没有上版。今天是个周三,她上午在外面跑了一圈,赶在编前会前把片子送进了后台。
回到新闻中心下午四点,她点了自己用户名进去,又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