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笙霖手拿着摔碎的手机,站在父亲留下的血泊旁,终于哭出了声音。
左世宇的离世,对左笙霖一家来说,都是灾难性的。他们甚至没有处理左世宇的身后事,在左世宇火化后的当天就带着他的骨灰,匆匆回了左笙霖的外婆家清江。
外公外婆早已离世,左笙霖的母亲林恒也已多年未回老家。林恒是家里的独生女,自从嫁给左世宇之后,她就一直在郦城,老家那些远房亲戚早已不再联系。此次回清江,也是无所依靠的。
幸亏左笙霖和左笙瑜已经很懂事,尤其是左笙霖,在左世宇过世后,完全就是一个大人了。十岁的孩子,可以很细心地帮忙处理家里的事。
这一次回清江,也是他提议的。虽然他只在很小的时候到过清江,对清江并没有亲身经历的印象,但他曾经听外婆不止一次地说过清江。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乡风十分淳朴。眼下就他们的处境,最好的去处也只有清江了。清江是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郦城发生的一切传不到那里。而他们一家最需要的也就是这份安宁了。
他们坐了一趟火车,又倒了一趟汽车,最后叫了一辆三轮车,终于到了清江。旅途的劳累早已被清江的美景涤荡干净了,就连前一刻还愁眉苦脸的左笙瑜,这一刻也眉开眼笑的。这里的环境真好,一条江流穿镇而过,一栋栋老式的住房沿江分布,均是房子的后门对着江。此刻正接近黄昏,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在夕阳的映衬下,倒真有些诗情画意。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时不时传来狗叫声,鸡鸭也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跟在狗的身后。也许是近黄昏了,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突然,左笙瑜大哭起来,原来她踩到了路上的鸭屎了。
林恒一边安慰着左笙瑜,一边从一侧地包里拿出纸巾,帮左笙瑜擦去沾上地脏污。这些乡野的气息还在,但还是能看到清江的发展的。原来这一条江,就她家是三层洋房,现在几乎每家每户都是三层洋房了。
林恒多年未回清江,全凭着记忆找自家的房子。循着记忆,在房与房中间找到一条窄窄的侧廊,侧廊尽头,是一望无垠的良田,现在正值初夏,田里都长着青苗,绿油油的。右转第二幢房子,就是他们要找打房子。房子外墙上挂上了爬山虎,倒看不见墙皮的陈旧,走近些看,才能看到某些部位有墙皮脱落的痕迹,确实是多年未有人住的模样。大门上的锁也已经有些生锈,林恒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开了房门。
此时有农人正从田里回家,路过门口,看到林恒他们三人,倒很热情地打招呼,其实他们之间原本就是陌生人。
左笙霖正帮着林恒收拾,左笙瑜一个人在门口布满青苔地石阶上跳来跳去,玩得好不开心。这软软地感觉,就好像赤脚在草坪上走路。
临江而建地房子,湿气很重,加上多年未住,家里的地灶台,地板,墙壁,壁橱,无一例外都发了霉。墙上也到处挂着蛛网,燕子在家里做了窝,家具上全都挂满了灰尘。
林恒不想儿子辛苦,让他到门口陪着左笙瑜玩,可左笙霖一声不吭地在一旁帮忙收拾。才把一楼收拾完,天就已经黑下来了。他们简单地吃了些随身带来的一些干粮,开始继续收拾楼上的房间。相比于一层,二层三层相对好些,由于楼层较高,光照充足,除了染了厚厚的灰尘之外,倒没有什么发霉的状况。
左笙瑜看哥哥和妈妈都这么认真的在干活,也嚷嚷着要帮忙,可没敢多久,就在杂物堆里睡着了。等房子都清理了一遍,终于看起来能住人了,夜也深了。
这天夜里,除了左笙瑜,林恒和左笙霖都未睡好。林恒担忧着他们的未来,左笙霖则想着他心里的仇恨。
从此,他们一家三口,就在清江住下了。
林起初担心镇上的人会问起左世宇的事,问起他们回清江的原因,为此,她有些不敢见人。但好在镇上的老人原本就少,年轻人都不在镇上,他们的日子也算过得平平静静的。
林恒在镇上的纺织厂找了份工作,家里的那些荒地也被她重新开了出来,种上了蔬菜瓜果,甚至从村里年纪较大的老人那里还租用一些地,种上了棉花。白天在厂里上班,上班前和下班后都会照管地里。她又拾起了曾经的干劲儿,她要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左笙瑜和左笙霖被安排在镇上的小学上课。
一切都重新开始上了轨道。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五年。
左笙霖十五岁那年,上初二的他获得了全省计算机竞赛一等奖,免费参加省教育部门举办的青少年夏令营。他考虑到家里的情况,原是要放弃这个机会的,但老师觉得机会难得,一方面既可以去清江镇外看看,而且还可以与全省最厉害的计算机选手们有交流的机会,就劝他不要放弃。
最后还是老师打电话给林恒,在林恒的劝说下,他最终参加了夏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