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叶寒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似乎她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一种奇特的生物盯上了,那个怪物正在窥视着她,而带走许华亭就是对她的示威。 杜叶寒寻找附近的监控,木屋的摄像头都被破坏了,地面上有轮胎的痕迹,不是她车子的轮胎,而木屋门口有拖痕,脚印是三十八码的鞋子,如果带走许华亭的人不是女人,就是个矮个子男人,这个人是把许华亭拖在地上弄走的。 不见得是来救他的,不然他们会报警,甚至埋伏在附近等着抓住她,但是什么都没有,许华亭就像是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杜叶寒浑浑噩噩地走回了住所,她打开新闻,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的结局,无论许华亭是否被人解救。 然而两天过去了,他毫无音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许华亭的父母依旧在电视节目上哀嚎,杜叶寒的疑虑越来越沉重,她不知道那个带走许华亭的怪物,目标是他,还是她自己,如果想要折磨许华亭,杜叶寒做的足够多了,那个人完全不必多此一举。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从墙缝里蔓延出来的,味道并不好闻,像是肉腐烂的气味,杜叶寒打开冰箱和橱柜,寻找着是否有自己遗漏下来的没有吃完的食物。 就在不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尖叫,这是从她有记忆以来所听过的最惨烈的尖叫,绵延不绝,带着歇斯底里的凄厉。 杜叶寒已经有了某种预感,她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而僵硬,心跳得越来越快,她还是强迫自己走了出去,不过是十多米的距离,她走得分外吃力。 惨叫声还在继续,空气沸腾了起来,她听到了脚步声的嗡鸣,似乎有很多人在朝这里走来。 杜叶寒看到隔壁的门开了,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而腥臭味正从屋里朝外扩散。 她屏住了呼吸,慢慢向屋内移动,时间仿佛变慢了,这个过程中她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她只顾着注意着四周环境的细节,比如说那红色的墙壁和到处飞舞的苍蝇,还有惨白的天花板,以及落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七月初的温度足够高,会让尸体在很短的时间内腐烂。 杜叶寒越过捂着脸发出哀嚎的薛柔,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许华亭的尸体,他的头歪着,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刀伤,他的气管和动脉被利落的一刀切开,这么干脆,仿佛处刑。 从许华亭布满尸斑的脸上,杜叶寒看到了刻骨的恐惧。他的眼窝、闭口和伤口已经爬上了蛆虫,杜叶寒再次走进了些,看到他脖子的伤口里,插着一张卡片。 她拔出了卡片,抖落上面的蛆虫。 这是一张塔罗牌,上面是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骷髅,骑在一匹骷髅马上,并高举着镰刀。卡片上只沾着一点血迹,似乎是那人割开许华亭的喉咙,将血放得差不多后,才把卡片插了进去。 这张牌让杜叶寒回想起了去年让整个城市陷入混乱的死亡骑士。 所以是死亡骑士又回来了吗?他盯上了她吗?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薛柔依旧是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她的手指抠着脸颊,在皮肤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为什么会有人杀他?他怎么这样就死了!这是幻觉吗?是不是我在做梦?许华亭怎么死了?!” 薛柔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是濒死的鱼,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攥着杜叶寒的胳膊,一遍遍地问她:“他没死对不对?” 而杜叶寒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陷入魔怔的薛柔,她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薛柔的尖叫引来了其他人,腐臭味扩散得很远,没有人愿意走进那个房间。有人报了警,很快警察到了现场。从二十多层都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警车鸣笛声,许华亭是尚城里的知名人士,警车来了十多辆,将整栋公寓楼包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封锁了房间,也封锁了楼道,不让里面的人出去,不知道是谁发在社交网络的说许家公子被谋杀的消息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转发在半个小时内达到上千条,还有个小个子女生正在偷拍警察进出许华亭公寓的画面,或许也是想发到社交网站上,结果被一个警察发现了,直接没收了她手机,还教训了好一会儿。 各大报纸和电视台的记者也出现了,他们无法穿过楼下的封锁,只能着急地徘徊在外头,以求能尽快抢到热点新闻。 杜叶寒被一个警察询问事发经过,她便说了自己在家中闻到臭味的事,那警察望着她的眼神明显带了一丝同情,大概是谁想着一墙之隔的地方存着一具尸体都会觉得无法忍受,于是杜叶寒顺势做出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过她确实在走神,只是并非因为许华亭的死,而是这件事是何时与死亡骑士联系上的,死亡骑士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她绑架了许华亭,又为什么要从她的手中把人抢走。 杜叶寒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夺毁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那个怪物带给她的,是纯粹的恶意,无论它在外面有多么微妙的名声。 金凝雀很快也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靠着墙发呆的杜叶寒,便走上前去说:“我把这事告诉杜晋臣了,他等会就来接你。” “你说,死亡骑士为什么要杀死许华亭?”杜叶寒慢慢抬起头,问她道。 “也许是他符合死亡骑士选择目标的标准,也许是这本身就是一起谋杀——以死亡骑士为借口,”金凝雀表情凝重,她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了杜叶寒,然后压低了声音,“这起环杀人案件已经半年没发生了,现在突然又出现……事情很可能会闹得很大,你是许华亭的邻居,无论如何,小心点。” 杜叶寒没说话。 金凝雀又安慰她道:“虽然这边的住客都会被询问,但我会和上面人说的,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杜叶寒“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她又被一阵巨大的喧哗吸引了注意力。 出现的人是许华亭的母亲,那个瘦高的女人此时披头散发,眼神癫狂,一点都没有了平时贵妇的风范,她在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许华亭公寓的门口,脚一软差点倒下。 尚城警察局刑警队队长陈仲扶助了她,挡住了公寓的入口。 “夫人,别去了,现在场面不太好看。”陈仲说。 而那个女人却坚决地往里面走:“我要见许华亭。” “别进去了,这里是犯罪现场,您也不应该过去……”陈仲依旧阻拦着。 “我一定要见我儿!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谁都别拦着我!”许华亭的母亲怒嚎着,推开了陈仲,陈仲无力地想继续劝阻,却被许家的保镖拦下了。 其他几个警察犹豫着,想要帮人把许家的人拦住,而陈仲却看向他们,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放人进入犯罪现场。 然而片刻后,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便传了出来。 “谁害死了我家华亭!那个……那个贱人在哪里?让她滚出来!”她的声音尖锐而疯狂,充满了不管不顾的绝望,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许华亭和她不愧是一脉相承。 女人快步走了出来,脸色白到发青,她看到了垂着头站在不远处的薛柔,立即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薛柔的头发,把她拉到身前,左右开弓就是几个巴掌用力扇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儿住在这里,他就是被你害死的!贱人!灾星!”她疯狂地嚎叫着,对着薛柔拳打脚踢,而薛柔一点反抗都没有,只是皱着脸无声地哭。 “都是你的错!你害死了华亭!”许华亭的母亲似乎准备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薛柔身上,警察们连忙过来想把她们拉开,然而那个女人就像是浑身长满了吸盘似的,扒住了薛柔,直到被拉开了,还不忘一脚踹向薛柔。 薛柔被踹得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砸在地板上。 杜叶寒作为许华亭的邻居,被警方要求提供门口视频录像,她取出了SD卡,交给了金凝雀,然后带着电脑住进了杜晋臣的别墅里。 自从许华亭被人从她那里弄走后,她就一直魂不守舍,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调查木屋附近的痕迹上,没有再去看SGC的监控录像,等彻底清醒过来,才抱着一丝侥幸打开了笔记本上存放的视频备份。 她根据许华亭的死亡时间,把视频放了一遍,却发现镜头角度在许华亭死亡的那一天被干扰了,那个人很专业,视频画面出现了扭曲和雪花,无法看到凶手的图像。 杜叶寒打开了小区其他的方的监控,所有录像都在那个时段被干扰,于是她假装后怕,和小区保安聊了聊,毕竟把一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子拖进屋里,并不是一件容易隐蔽的事,而保安说那天确实是他值班,但没看到有奇怪的人过来,杜叶寒再想问他具体的细节,保安便被叫去了警察局提供证词了。 那一晚很是混乱,之后便是漫天的流言蜚语,尚城从来不缺少八卦的人,人们乐此不疲地讨论着许华亭的死因。 薛柔和许华亭的关系也被人扒出来了,女大学生被包养虽然不是特别罕见的事,但毕竟许华亭死在了他用于金屋藏娇的屋子里,这就让可怕的凶杀案又蒙上了一层艳色,特别是这还与死亡骑士有关——虽然警方没有公布死亡骑士与此案又牵扯,但是现场发现塔罗牌的消息依旧被散布了出去,小道消息满天飞。 薛柔和许华亭的死当然毫无关系,事实上那天她发现尸体,也只是因为出院后想回去收拾东西,但是许家人迁怒的本事一流,即使薛柔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他们还是想方设法延长了她被审讯的时间,当她从警局出来后,整个人都已经脱形了。 虽然许华亭的死亡和外界对她恶意的揣测几乎让她万念俱灰,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的母亲从植物人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她收拾好了行李,去了医院办理出院手续,之后就要和她的母亲一起离开。 杜叶寒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医院里,当时她因为头痛去医院开了点止痛药,便遇到了刚办完出院手续的薛柔。 “找到落脚地了吗?”杜叶寒主动与她打了招呼。 此时的薛柔穿着黑色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她的头发在后脑勺束了个马尾,脸庞未施粉黛,虽然没有从前的明艳动人,却也十分清秀,只是那周身的软弱已经少了很多,薛柔背挺得很直,她朝着杜叶寒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用力而刻意。 “找到了,我下午就会离开这里。”薛柔说。 “离开尚城?” “嗯。” “那祝你好运。”杜叶寒真心地祝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