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夏阿木成亲的日子,阿秋和陈王氏两人一人背着一个孩子来了县城里。 夏家扯了红绸,一派喜气洋洋。 天刚亮夏阿木就骑着马抬着轿子去把石晨瑶接了过来。 这一天阿秋是真的高兴,两个孩子还只能吃些简单的流食不能吃太荤腥的。 阿秋看着穿着喜服的夏阿木想起了陈狗蛋,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如今算算他也走了快三年了,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了。 她还记得她才嫁给他的时候,那段时间过得也是非常的幸福美满,可是从什么时候就变了? 她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日日辗转反侧的想他了,只有闲下来触碰到那些熟悉的场景或者物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了。 他是不是也像她这样?把家里忘了?把她也渐渐的从记忆里模糊了? 可是她还是心悦着他啊,在家里守着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一家团圆,过幸福的生活,一起把两个孩子养大,一起白头偕老。 待到老来,相互搀扶依偎着看日出日落。 想着想着阿秋眼眶红了红,她吸了吸鼻子,今天是阿木大喜的日子,她不能哭,哭了就不吉利了。 怀里的小宝嘴里没了吃的,抬头疑惑的看着阿秋,见她眼眶微红,以为哭了,小宝顿时有些着急,“娘,娘,不哭。” 奶声奶气的,听得阿秋心软成了水,摸了摸小宝的头,“小宝乖,娘没哭,娘就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因为夏阿木考了举人,他不想就此停步,他想搬迁到省城里去,那里有更好的资源。 石晨瑶自然是支持,儿子这么又上进心,夏氏当然也不会拦着。 但是夏氏担心阿秋,陈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如果她也跟着走了,阿秋要是遇到点事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夏氏:“阿木,娘就不跟着去了。娘也老了,不想走了。” 阿木如何都不可能扔下他娘一个人,他道:“娘,您如今老了,还是跟着我走吧,我也好尽孝心。更何况您这两年身体不太好,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孩儿如何能够担得起这个责,您这是要让孩儿陷入不孝的境地啊!” 夏氏:“我身体好着呢,而且不是还有你阿姐在嘛?” 阿木:“娘,阿姐家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还有两个孩子,阿姐也没那个精力啊。” 阿木本来也是想问他阿姐要不要和他一起搬到省城的,可是上次他们一家搬到县城的时候,阿姐都不愿意跟着来。 阿姐说她要守着家里的地守着家等着姐夫回来。 夏氏被阿木说动了,阿秋家日子确实过得难,她如今老了留下来只会让阿秋负担更重。 唉,她苦命的孩子! 阿秋知道消息后也没有多少意外,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毕竟去一趟省城要很久很久,家里也得有人照看着。 如今夏家再次搬走,阿秋在这里举目无亲了。 日子又回到从前那般,阿秋背着孩子在地里干活,早起贪黑。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陈狗蛋还没有回来,两个孩子已经七岁了。 不过陈狗蛋每年都往家里寄信,阿秋倒也是不怎么担心了。 如今大宝也到了读书的年龄了,这些年她也存了些钱,让大宝读个私塾还是够的。 阿秋识字,所以阿秋平时也也教了两个孩子一些字,大宝上私塾的时候也不至于落后很多。 不过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天降大雨一个月一直没有停过,陈家村地势矮的地方已经被洪水淹没了。 伴随着洪水的是让所有人恐惧的瘟疫。 陈家村已经已经死了好多染了瘟疫的村民。 因为房子被水冲垮淹没了,全村的人都逃到了山上的山洞。 洞里越来越多的人染了瘟疫,为了没有染瘟疫的人着想,村长下令把染瘟疫的人扔弃了。 好不容易洪水褪去,村子却一片贫瘠,瘟疫没有得到遏制反而蔓延得越来越越远。 不过好在阿秋一家都没有染上瘟疫。 村子无法住人了,阿秋随着大部队想进城里,她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去投奔娘家。 可是因为他们这些人中有人染了瘟疫,被拦在了城门外。 阿秋一家混在乱民中,因为没人组织在乱民中秩序乱得很,到处都是恃强凌弱。 阿秋身上倒是有些钱财,但是不敢拿出来,就连身上带的红薯都不能让人看见了,每次喂两个孩子吃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看见。 别人家里有男人的日子就过得好很多,根本就不怕别人开抢,但她们家就两个柔弱的女子两个孩子,要是别人来硬抢,根本没还手之力。 城门一直紧闭着,城里的人拒绝他们进去,城外的人想进去。 乱民们饿死了好多,瘟疫还在蔓延。 阿秋一家又随乱民迁移,漫无目的的走,路过之处寸草不生,一路上死的人越来越多。 阿秋心里也害怕得很,但是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一定要熬过这瘟疫活下去。 陈王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她已经吃了几个月的树皮,又加上人老了,真的走不动了。 但是迁移的步伐却不会等待她。 阿秋伸手扶她,“娘,还行嘛?还是我背你吧。” 陈王氏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干涩的唇裂开渗出了血丝,她摇摇头喘了两口气才说:“我走不动了,你带着两个孩子走,不要管我。” 阿秋眼眶红了红,喉咙似被什么堵塞了一般,“娘,我怎么可能把你扔下?我答应了狗蛋要照顾好你的。大宝小宝快去把你们奶奶扶起来。” 两个孩子走到陈王氏旁边拉起她的胳膊。 “奶奶,起来,我们一起走。” 两个孩子还小,只知道听阿秋的话,也不懂得什么,可是这莫名的沉重还是感受得出来,他们都哭了起来。 陈王氏不想拖累阿秋,她跟着就是一个负担。 “你们走吧,不要管我。”陈王氏还是坚持的摇头。因为极度饥饿,她眼眶子都凹下去了,眼睛浑浊无神。 阿秋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娘,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扔下你的。大宝小宝把你们奶奶扶好。” 两个孩子还小,扶着一个大人有些吃力,但两个孩子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阿秋蹲下身,把陈王氏背在背上,带着两个孩子跟在大部队后面。 阿秋也吃了几个月的树根草皮了身子瘦成了干柴只剩下一层皮,也没多少的力气。 她就靠着那股劲,哪怕腿在打闪闪,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她还是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坚定的往前面走。 她们一家都要活着,活着等陈狗蛋回来,活着才有希望。 只要度过眼前的困难,未来定会晴朗一片。 就算她们现在离开了陈家村,陈狗蛋回来找不到她们,但只要她们活着总有一天她们一家会重新团聚。 陈狗蛋正坐了帐篷中休息,这么多年以来,他靠流的血和身上的伤疤如今也是正二品翼前先锋统领。 眼看胜利在望,等赢下这一场战役,他们就旗开得胜班师回朝了。 他也能回家了,他太想念想念阿秋了。 他离家已经八年了,他整整有八年没有回家了。每年寄回去的信那么薄薄的几页纸怎么能够写完他的思恋。 他始终记得他走时和阿秋说的,等他建功立业衣锦还乡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 让她不再劳累,不再为了生计奔波,让她也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这么多年熬过来了,待这最后一次,他就能回家了。 不知道阿秋变了没有?还有娘,应该也没有变吧。 她们都等着他平安回家呢。 所以这次一定不能败只能胜。 几天几夜的拼杀,陈霆的战袍上沾满了血好些已经干了变成暗红色,他全身都是浓浓的血腥味,他也精疲力尽了。 好在……好在他们赢了……在倒下的那一刻陈霆如是想。 陈霆还没有回到京城,在路上就听好了好些人在议论,说南方爆发了瘟疫,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瘟疫,人人谈之变色,陈霆心陡然一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便派身边的副将出去打听。 陈霆在回京的马车上坐立不安,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策马赶回家里,可是不能,他还要回京复命。 手中的茶已经凉的,派出去打听的人还没有回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陈霆摇头。 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他在战场上都没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当初从军的初衷就是为了给阿秋一个好生活,可要是她们不在了,他这些年的拼搏是为了什么? 忐忑等待中,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了。 陈霆立直了腰,问:“可打听到了?” 副将跟了陈霆也有两年了,也知道陈霆家就在南方的,也知道陈家村。 打听到的消息很不好,但副将还是如实说了:“大人,南方一片全都没逃过,而且瘟疫还在往北方蔓延。如今朝廷已经派人下来治理。凡染上瘟疫的都用火把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