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倾跟兰玲她们到时,兰迢递正靠在路清野房里的长凳上休息。 兰玲一进门就跟假寐醒来的唐心颖对上了眼,两人都愣了半天,眼神微妙。这种奇怪的感觉直到戚少倾出声叫人把药带进路清野房里才有所缓解。 兰迢递怕路清野昏睡中出状况也没敢睡太沉,只是稍稍浅层的闭眼休息一会儿,听到有人开门时,她也醒了。 看到路清野受伤,清儿欲语泪先流。 她跑上去拉着他的手又摸他苍白的脸,心疼不已。 兰迢递把戚少倾拿来的药给他换上又给他输液后就跟着戚少倾出去了。 “我们走后怎么样了?” “高老板他们把医生跟陈老板推出来做替罪羔羊,警方结案,戚家暂时脱险,现在那里已经被封锁了。” 兰迢递眯眼看着远处的青山,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早就预料到,语气轻得像此时的清风。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戚家要摆脱这样的情况,要么毁灭自己要么毁灭他人。 高老板他们藏得太深,那么他们只好抓住那些依附的浮游进行金蝉脱壳了。 戚少倾低着头,光亮的皮鞋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嵌在水泥地里朝外凸出的石头。 “这次多亏你们了。” 想到路清野重伤,兰迢递胸口极闷,只是随意说了句无事。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去?” 兰迢递摇了一下头,“原因并不重要,因为结果已经达到了。” 戚少倾笑了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们救出那个女的,她说她是线人之一。” “你信?” 兰迢递仔细看他表情。 “不懂。” “凡事留点心眼总是没错的。”戚少倾说,“你的身份暴露了,接下去的日子会很危险,你要多加小心。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只是为父报仇这么简单了。” 兰迢递笑,“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语气也没平常那么铿锵自信了。” 戚少倾又笑,期间朝她投来一瞥。 “难得你这么关注我,我是不是该感到庆幸。” 兰迢递转身看向远处青灰的山峦笑,“嗯,我对病人一向都很关心。” “接下去要往哪个方面调查?” “黄金碧找到了吗?” “没有,而且与她有关联的人都找过了,她没有跟那些人有联系,向来独来独往。” 兰迢递又问,“她前夫的关系网呢?” “他前夫有个朋友关系不错,死前曾经见过面,不过没问到有用的信息。” 兰迢递:“我听医生说,那里面的人是可以进行“资源”介绍得到介绍金的,我猜测黄金碧就属于这种中间人或者介绍人。我怀疑她前夫应该是知道了某些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会被杀人灭口。” “她的前夫是在匆忙之中被杀的,说明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处理这件事情,甚至连把他变成“资源”的心情都没有,这么迫不及待的让他死,为什么呢?黄金碧的切入点,我觉得在她前夫身上。” 戚少倾问:“那接下去你要从哪里调查?” “西镇大别墅。” 路清野醒来是几日之后了。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醒来时整个人昏昏沉沉,清儿这几天也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看着,就连上厕所的功夫都要争分夺秒。 去西镇大别墅的计划兰迢递只跟清儿兰玲跟唐心颖说了,唯独瞒着路清野。 两人在这几天里除了换药的那段时间外也极少见面。去西镇大别墅的前一天,兰迢递给路清野换药之后很意外的没有如往常一样就地走开。 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跟他闲聊。 路清野恢复得很慢,说几句话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大多时候都是兰迢递在说,他在听。 “我觉得我弱毙了。”他的声音很沉,像老风鼓车临近散架时发出的声响。 “嗯,弱毙的人,等你伤养好了,又是一个乱蹦乱跳的英雄好汉。” “那时候,我真的有一种感觉,觉得我的灵魂,飞出了我的身体,”路清野侧头看她,“我看到你替我清理伤口,你流泪了。” “是我的错觉吗?”他面带恳求问。 “医生都有慈悲之心。” 路清野长叹一声,“我那时候就想,如果就这么死了,我该有多难过,我还没有机会跟你说我喜欢你。” “迢递,如果我活不过明天,你会告诉我你的答案吗?” “别傻了,在我手下医治过的人,不可能会死。” 只不过这一次她出去,不知能不能回来。 “虽然我不想打击你,可世事无绝对。”路清野垂眼看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淡笑。 兰迢递想了想,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别想了,给你个人工呼吸足够让你活到一百岁。” 路清野脸红了,可依旧敢无耻的得寸进尺。“能来个法式湿吻吗?” “可以,一会儿我让铎式给你买条猪舌回来,你天天都可以法式湿吻。” “你是想让我把技术练好再亲你?我不用练,无师自通的,不信你试试。”他撅起嘴等待。 兰迢递拉起被单盖住他那张脸,起身:“我先出去了,有事叫人。” 路清野扯开被单,眯着眼睛看她,“那你什么时候过来陪我?” “等我忙完吧。”说完,兰迢递掩上门出去了。 路清野气呼呼的拍了下身侧的被单,想到刚才那清凉柔软的唇上触感又傻傻的笑。转头看了床头的时钟,万分期待晚上的换药时间。 去西镇大别墅兰迢递只让铎式还有唐心颖跟她一同前往,清儿跟兰玲留守原地,以防意外事故发生能及时将路清野转走。 川横就在沿路出去几千米开外,兰迢递坐在车里看着极速后退的窗外风景,某一瞬间,山川树木从视线里移开,一座座小房子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挤成一团。 路清野的家有些特别,大门外的院子又宽又长,晾衣架子上几件颜色灰暗的中年妇女的衣服在随风飘扬。 “等会儿我们怎么进去?”唐心颖换下宴会那晚的礼服,穿上铎式他们临时找来的村民服装,看着倒也没那么轻浮了。 “他们定期会出来进行采购,一会儿找机会钻进车里。”兰迢递说。 唐心颖郑重的点了下头。 车里沉默一会儿,兰迢递斜眼看她,“你是因什么机缘开始干这个的?” “我是孤儿。”唐心颖简短说。 “哦,不好意思。”不过这个她说过了。 唐心颖笑了笑,“没关系,我养父他也是警察。他在一次意外事件中去世后,机缘巧合我就做了线人。” “是……高警官做你的牵引人?” “没错。” 兰迢递哦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她才问,“高警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说他,正直,又富有正义感。他是金警官最尊敬的老师。” 兰迢递注意到了她的说辞,她说,大家都说——这代表什么?她不认为这样? “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唐心颖对她一笑,“高警官是个很固执的人,一旦做了某项决定,不会有回转的余地。不过全天下的领导大多都这样。” 兰迢递心思微转,没回应。这一次,车里一直沉默着,直到到达西镇大别墅。 铎式找个隐蔽的地方停好车后,三个人同时下车。 圣得保采购物资的地点很集中,也很低调。他们从不让人送货上门,车子一路开进仓库,当场进行货物装卸。 仓库口很小,仅容得车身进去,留下的缝隙连只猫都进不去。 车头处,两个男人正在抽烟聊天。 稍年轻点的男人说:“妈,等干完这个月,我就回家娶老婆。” 年长的那个一口烟还在嘴里没吐,被他这话逗笑,呛得背身靠在车上猛的咳嗽。 年轻人被他笑得脸躁,“杨哥,连你都在笑我呢。” 那个叫做杨哥的男人一转身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缓了口气后说:“杨哥是觉得你这个理想很伟大,很值得敬重。” 年轻男人还是脸红。 “只是咱们在这里,”杨哥看了年轻男人一眼,“进来难,出去也难。” 年轻男人一听这话,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咋了,还不给人走了。” “你小声点。”杨哥警惕看了四周,说道。 年轻男人不再发火,可脸色还是不好。 “咱们那儿那么大的机密,你说他们会给咱们走吗?走是能走,只是不知道走的是灵魂还是身体。” 年轻男人脸色一变,压声道:“杨哥,你是说——” 杨哥看他一眼,“这事以后再说,为咱们好。我奉劝你啊,以后别跟老管家起冲突,毕竟那个地方,少一个人多一个人都不痛不痒。” 两个男人还在说话,只是谈论的不再是这个敏感话题。 兰迢递跟铎式还有唐心颖躲在墙后。 唐心颖:“我们怎么进去?” “我们三个人分别躲在各处,到西镇大别墅狗若是其他人不幸被发现,还能有机会脱身。”兰迢递说。 唐心颖看着年轻男人的身影,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 “三个人分开并不好找地躲,我有个办法,能空出一个位置。” 兰迢递想了会儿,说:“你说。” “等会儿,等车开了之后,我假装有人追冲上去将车逼停。从仓库出来那里有个拐弯,你们可以趁着车上的人下来看情况的时候上车或者爬进车底。” 这个方法兰迢递也想到了,只是觉得太危险,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唐心颖会主动提出来。 “那你会很危险。” 唐心颖笑:“刚才那个男人,明显就是没谈过恋爱,如果我再编点悲惨的身世,只怕我不仅不会危险,反而会更安全。” 铎式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那就这样吧。” 兰迢递还在犹豫的时候,另一边货车启动了。 “你们找东西砸我,或者打我几下,快,没时间了。”唐心颖着急道。 兰迢递下不了手,侧开身让铎式来。 几声响亮的巴掌声后,货车开始前行了。 唐心颖肿着半边脸躲在一边小声说:“小心点,车出来了。” 兰迢递跟铎式赶紧往旁边躲。 在货车准备拐弯时,唐心颖忽然踉踉跄跄满脸惊恐的跑了出去,她直直冲上车前,把车逼停后往驾驶座方向跑,想绕过车子往前逃。因为跑得太急脚一崴,她原地摔了一跤。 车上。 年轻男人看着杨哥:“怎么回事?” 杨哥下车:“我去看看。” 杨哥从副驾驶下来,绕到唐心颖身边,本想破口大骂,可在看到她肿着半边脸满脸泪水后,怒气顿时就散了。 他颇有些无奈道:“姑娘,你这样做很危险。” 唐心颖一直哭也不说话,她挣扎着起来。刚迈出一步,又被锥心的疼痛刺得又往地上摔。 这一摔她手胡乱一挥,抓住了杨哥的衣服。 杨哥见她要走,原本想着事情该解决了的,可谁知,那女主拽着她的裤脚,差点把他裤子给拽下来。 年轻男人从车窗探下头:“杨哥,怎么回事啊?” 兰迢递跟铎式趁着这个时候往车方向跑。 杨哥摸了下后脑勺,无奈:“我也不知道。” “姑娘,你到底什么回事啊?” 唐心颖惊恐回头,“我.......有人在追我。” 杨哥听到她的话,回头一看,前方空无一人。 “没有人啊。” 唐心颖哭得更厉害了,她直接抓住杨哥的衣服,问:“你们能不能带我出这个地方?” 杨哥拉开她的手,烦躁道:“我们有事的,你自己走出去吧。” 杨哥见此正要反身回副驾驶。 车后,铎式趁着汽车发动机轰隆隆响的声音掩盖下打开了车后门,兰迢递躲上去后他关好门往车底里躲。 唐心颖追上去,直接抱住他的大腿,哭得声泪俱下。“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我男朋友要把我卖了,我被他关了好几天,这才好不容易逃出来。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杨哥拧眉,试图甩开被她紧拽的裤脚:“这不是没追来吗?” “他看见有人不敢来的。”唐心颖演技演好,哭得稀里哗啦的跟真的一样。“我隔壁有一女孩也是这样,被卖了也回不来了,听说被人拿去卖器官了。” 唐心颖的最后一句话让杨哥有些动容了。 年轻男人从驾驶室下来,“杨哥,怎么回事啊?” 杨哥想了一会儿,把唐心颖拉起来。“我们只能带你出这里,不能带你走,明白吗?” 唐心颖点头。 “什么事啊?杨哥。”年轻男人还再问。 虽然唐心颖侧脸被打得红肿,可依旧能看出她的美貌,年轻男人一下子就有些动心了。 “先上车。”杨哥瞅他一眼,让唐心颖上车。 车子开出小巷,眼前的视线里开始有人的身影。唐心颖一看到人就惊恐的低头,全身都在颤抖。 年轻男人看了杨哥一眼,后者没说话。 “已经没人了。”开了一会儿,杨哥说道。 唐心颖直起身,小心翼翼看了四周,确定没人后说了声“谢谢”。 杨哥拿起烟点上,突然问:“你男朋友是干嘛的?” 唐心颖低着头,细声说:“他没工作.......都是我上班.......” 年轻男人一听就火了。 “现在还有不上班专让女人养的男人呢!真无耻!” 杨哥警告看他一眼,年轻男人赶紧转头继续专心开车。 “他.....在外面欠了钱,还不了就让我去卖|淫。”唐心颖捂着嘴哭起来。 年轻男人还想着什么什么呢,此时一听到她这话,有些失望得啊了一声。 “我宁死不从他就把我关着,说要把我卖了......” “这男人真可恶。”年轻男人叹息,“哎这世道怎么了?这么坏的男人都有女人喜欢,像我们这种尽心尽力赚钱的就没人看上。” 唐心颖泪眼婆姿愣了一下,看他又看杨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都是好男人。” 年轻男人嘿嘿一笑。 杨哥不为所动,又问:“你怎么知道他要把你器官卖了?” 这回年轻男人彻底是笑不出来了,他咧开的嘴僵在半边,震惊的看着杨哥。 杨哥盯着前方的路,丝毫没把目光放在唐心颖身上。 “有一次他把我打晕了,我朦胧中听到他带一个女人来见我。我听到他质问那个女人,“就这么点钱?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可多了,□□、肾......”可是我没能听完就彻底晕了。” 唐心颖慢悠悠哭诉,“我还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她眼角下方有一颗痣。” 杨哥愣了下,年轻男人看向他,吃惊道,“霞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