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着,楚洵枂的脑海中尽是宋清漪方才说的话,这禁忌之事她怎可乱说?那分明是她三哥啊,是待她极好的三哥,是她最敬爱的兄长,哪怕是为了寻背叛她的由头,也不该如此妄言的。 只是,她却控制不住的细想宋清漪说的话,那些画像,那随身戴着的佛珠,还有每次她三哥出征回来时都是来不及换衣就前往公主府,只觉后背发凉,宋清漪方才看她的神情分明就是带着嫉妒的愤恨,像极了她幼时所见那些宫妃看玉贵妃的眼神。 恍惚间,楚洵枂想起楚辰玦曾同她说过的话,那时楚辰玦也不过十二三岁,他说他要当个草野文人,行走于山谷中,不为皇室所累。 可后来,他却从了军,征战四方,步步为谋,就为了那个位子。 那时起,她就没有见过他画过画,他说他不喜欢了,她信了,可现在却是信不得了。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宋君颜抬头便瞧见面色带悲的楚洵枂,起身,温声问着,“如何了?” 楚洵枂也不说话,却是走过去抱住宋君颜,宋君颜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着安慰的话。 也不知是何感受,楚洵枂只觉心头像堵了黏湿的麻花,难受极了,事情怎会变成如此,诡异又惶恐。 可是,她却怨不了她三哥,那是她最敬爱的兄长,也是唯一的兄长,他护了她这么多年,她又怎怨得了他? 那就从未听过那些话吧。 军饷已备齐,可出发了,出征的前一夜楚洵枂去了公主别庄的后山,那片山整整埋了一万零九人,是不久前牺牲的裴家军与她的属下,有名字的,对不上名字的,都埋着。 楚洵枂在茗清的墓前待了许久,归来时天正下着朦胧细雨,为了死去的那些裴家军,为了裴家,为了她已故或身陷囹圄的亲人,就剩这最后一战了,胜了她凯旋而归,败了她也苟活不得。 虽说宋君颜料准了她不会输,但她却未与宋君颜说过,若是败了,搭上那几万裴家军和她属下的性命,她也无法苟活下去了。 午时宋君颜便离了姑苏,北云的事还未解决,他还要回去,楚洵枂也不拦着,毕竟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行军不过两日便达大焉城外,离城门甚远,便能隐约可见城门上围着一群兵,正拉着弓,只要稍动,利箭便会离弓而出。 “停下。”楚洵枂发令,看着那些欲离弦的利箭,若是他们再进,定会挡不住那箭雨,到时光是为了挡箭便死的死,伤的伤,何来的攻城? 思量着,军饷足够,倒不如先在城外驻扎,总的行军两日也困顿,修整也可,寻个合适机会再攻城也可。 发了命令,将士们纷纷驻棚休息,那些守城军也不撤去,拉成满月状的弓也不敢放下,警惕着却又不敢轻易挑起了战事。 围坐在火堆旁,楚洵枂正烤着火,思索着,没想从旁侧递来一块烤熟的牛肉,楚洵枂转头,正见一个面色黝黑的士卒,“属下烤的,思量公主也是饿了。” “多年未见刘叔了。”楚洵枂接过牛肉,对着他笑笑,倒是记得他,估摸四十来岁,曾是她舅父的亲信,舅父死后,他依旧留在裴家军中,驻守边关。 今年按理说他该是在西夷边界守关的,没想却阴差阳错的来了大焉。 “没想公主还记得属下。”刘叔哈哈大笑,将身侧的酒壶拿出,咬了一大口牛肉,饮了一口烈酒,又道:“倒是与瑾王一样,都记得属下。” 听到刘叔提及楚辰玦,楚洵枂便笑笑,也不接话。 天色减暗了下来,虽说在原地驻棚休息,却依旧有几队人马轮流巡逻着,楚洵枂掀开帐篷,瞧着城门上点着的火把,面色微沉,这楚宸灏倒也沉得住气,大军都压城了,还依旧淡定。 夜深了,帐篷内虽有木床,但楚洵枂却也不歇着,茗香正带着人寻机会悄悄潜近城门打探,她在等消息。 没想不过一刻钟,便有打斗声传来,楚洵枂一惊,拔刀出门,往城门窥去,城门上火把挥舞,人影交叠,正是那打斗处。 没有任何犹豫,楚洵枂拿起手边的牛角,吹响了,哨声响,各个棚内传来动静,回头,楚洵枂正见茗香骑马从外边赶来。 “公主,大焉城内斗起了,一方是宸王的兵,另一方衣着御林军服,像是御林军。”茗香禀告着。 御林军?楚洵枂微微存疑,御林军不是在之前就被邓家军剿灭了么? “可确定是真在打斗,而不是障眼法。”楚洵枂问道。 “确真,属下方才趁乱掠上城门往下而望,街上残肢皆是,鲜血处处。”顿了顿,茗香又道,“且定是御林军。” 楚洵枂也不应,静静的望着那不断溢出火光的城墙,打斗声愈加的响了,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待所有将士集合完毕,楚洵枂回头看着那忘不见尽头的五万余裴家军,拔刀,大呼:“按原定计划,出兵!” 语罢,楚洵枂骑上马,挥鞭而去,身后的将士也是骑马跟上,拔刀向大焉城冲去。 城门已开,又无士兵在城门上射弓,楚洵枂轻易就率着裴家军入了大焉城。 才入城,便见厮杀起来的邓家军与御林军,邓家军也逐渐察觉闯入的邓家军,率着人马来应对邓家军,楚洵枂却是不怕,就怕他们不来。 下马,狠狠挥刀刺向攻来的那邓家军,刀落血出,染了素衣,大呼:“杀!杀了这腌臜货,为弟兄们报仇!” 身后的裴家军们也纷纷拔刀而出,士气高涨,见一个邓家军就杀一个,不留余力的厮杀着。 在打斗中,御林军渐渐靠向裴家军,形成一道防线,一步又一步向城内的邓家军逼去,邓家军步步而退,折损大半,渐渐被逼到了大焉城原先的闹市中。 闹事内的房屋虽紧闭着门,见不敌了,也有不少邓家军欲闯入其中而逃,楚洵枂哪会让他们如意,快速越上马,扯下系在手腕间的玉哨,吹响,大喊,“将邓家军围住,一个也不许放过!” 邓家军动了,纷纷向各个巷子奔去,将这闹市给完全包围起来,被包围期间的邓家军依旧在往此处逃窜,各处响起了打斗声,尖叫声,血腥味越浓。 楚洵枂在马上看着杂乱逃窜的邓家军,面色一冷,下马,对着依旧守在中间的裴家军大喊,“杀!” 语罢,楚洵枂率着裴家军提刀杀去,御林军也加入了斗争,同裴家军一道解决着逃窜的邓家军。 逮到一个邓家军楚洵枂就杀一个,有两个就杀一双,手上的刀就未停下过,血顺着发间,衣角流下,随着动作洒向四周,却是不打算停下,已杀红了眼。 看着表情绝望的邓家军,听着那声声惨叫,楚浔枂只觉心中尽是快感,统统都杀了,杀尽了。 那时在姑苏城外,裴家军与她的属下正是被这般折磨,如今却是反过来了,当初她的属下有多绝望,那她就要邓家军更加绝望。 说着,楚浔枂便横刀砍向从她面前跑过的邓家军,刀落,肚破,流了一地的血肠,那人抽搐到底,楚浔枂不过看他一眼,便一脚踩在那人已经破了的肚皮上,扯下腕间的玉哨吹了两声。 只见还剩余的邓家军不停从四处逃窜过来,接着便见外围的裴家军,他们在一步步走近,缩小了包围圈,楚浔枂看着那些面色惶恐的邓家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又是拔刀往中央而去,一个个邓家军的血飞溅而出,如雨点般在空中飞舞着,妖艳而诡异。 过了许久,包围圈愈加的小,已经麻木的邓家军都停止了挣扎,愣愣的站着,看着那一个个死状恐怖的同伴。 这时,已经停下打斗的御林军中有一人出来,对着依旧在砍杀邓家军的楚浔枂说道,“浔公主,就此停手吧,还是前往宫中要紧。” 闻声,楚浔枂转头看着那御林军,将刀旋转了一圈才从那邓家军的心口拔出,淡声道:“也是。” 停了手,楚浔枂看向茗香,吩咐道,“领两千余裴家军留下,将这近千的邓家军全解决了,其余人随我攻入宫中!” 语罢,楚浔枂作势要走,却是被方才那御林军叫住了,“何不留着他们,做个苦力也成。” “苦力?”楚浔枂却是笑了,“你以为现下白养这近千叛军不需粮食?” 说着,楚浔枂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又轻飘飘来了一句,“莫非你还想将他们留着当储备粮不成,若是军晌不足了,也可杀之?” 那御林军没想楚浔枂会这么回答,一时也说不出个反驳的话。 “妇人之仁。”楚浔枂冷哼了一声,正欲转头,却是从御林军中出来一形微胖,发染霜的人。 “奴才见过浔公主。”尖细的声音响起。 楚浔枂看着他,这不正是晋元帝身边的姚总领,姚祯善么?随即,楚浔枂似笑非笑道,“姚总领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