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太子妃特地吩咐膳房做的姜蜜水,加了皇上昨日刚赐的冰,清凉解渴,您尝尝。”吴德海笑着说。 “她去云顶斋了?”韩笙擦了擦脸上的汗,将手里的剑递给了吴德海。 “是啊,太子妃走了有一会了,说是闲着无事,去那看看李大人。” “嗯。”韩笙喝了一大口姜蜜水,清了清嗓子后又问:“皇祖母最近可好?” “殿下,太后娘娘那没什么不寻常的,蓉蓉姑娘也安分的很。”吴德海轻声说。 院子里绿意葱葱,槐树在地上落下了巨大的影子,斑驳的光在荼靡花丛中跳跃。 韩笙将手里的碗放到了石桌上,碗面上的冰雾凝成水珠后直往下流。 他缓缓开口道:“盯紧了……” “是,殿下您放心。”吴德海点头。 “行了,我进屋歇会儿,今天不知怎么一直有些头晕。等太子妃回来了记得叫醒我。” “殿下,您没事吧?要不我去叫太医来给您瞧瞧?”吴德海急着问。 韩笙摇了摇头说:“不用,想来是天气闷热的缘故,睡会就好。” 房门吱呀地合上了,吴德海收起了桌上的碗,往西面的膳房走去。 近了正午,静慈宫的琉璃瓦在日光里斑斓四射。园子里大片的木槿花开得正旺,池里的莲花已经萌出了花苞,水面十分平静,偶有蜻蜓惊动,掀起一丝细波。 回廊里太后正朝着金丝笼里的画眉吹哨,画眉只扑腾了几下翅膀,就安静了下来。 “天一热啊,鸟也没了精神。你们把这些个鸟笼都拿回屋去,屋里再多添些冰。”太后回头吩咐道。 “是,娘娘。”香儿和萍儿颔首。 “怎么不见蓉蓉啊?”太后问。 “娘娘,蓉蓉姑娘一早就说要给您炖冰糖燕窝,这会儿人应该在膳房呢。”正在取鸟笼的萍儿答道。 “这么热的天,膳房又都是火,可不把人给烤坏了。” “奴婢也劝她了,不过蓉蓉姑娘硬要自己做,也真是有心了。” “这孩子,真叫人舍不得……”太后喃喃道。 “娘娘,蓉蓉姑娘可是要去什么地方了?”香儿疑惑地问。 “这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呦……”太后说着进了屋。 轿子到了云顶斋门口落了地,浅意吩咐婉儿拿上了食盒,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离厅堂几步远的时候,白绝尘迎面走了出来。 “白大人!”浅意笑着上前。 白绝尘止住了脚步,骄阳下她一袭红衣似火,这团火瞬时在他的瞳孔里燃了起来。 半晌后他开了口,“太子妃……” “白大人,天气热,我给你们送了些冰饮来。你这是要去哪?” “谢太子妃体恤,下官奉皇上之命,前往龙兴寺修壁画,这会正要启程。”白绝尘低头道。 “什么?龙兴寺?”浅意诧异道,“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下官也不知,兴许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白大人,你可要平安回来……” “还请太子妃放心。要是太子妃没什么别的吩咐的话,下官就先告辞了。” 出了云顶斋后白绝尘又停下了,他回了头,那一抹红已经不见踪影。 他忆起昨日在坤和殿和皇上的对话。 “绝尘啊,此番大修你看云顶斋谁去比较合适?” “皇上,臣恳请亲自前往龙兴寺。” “你可想清楚了?西域荒芜的很,可不比这京城。” “听闻今年西域大旱,已有数月未落一滴雨,皇上,这不正是修画的好时机。” “绝尘,朕不是小觑你的实力,只是朕和你祖父有约在先,要护你周全。” “祖父为韩朝效力二十余年都不曾有过一句怨言,我既是他的孙儿也是他的骄傲,又岂能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猛烈的阳光直直照在前面的路上,他闭上眼后喃喃自语道:“白绝尘啊白绝尘,是时候断了念想了。” “白大人走的也太突然了,这修壁画的事怎么之前都没听他提过。” “听说那龙兴寺的壁画已经残损的不成样了,近几年皇上都在派人修整,可那西域的环境太艰苦,一般人岂能受得了。前年王掌事派了张迁去,谁想一日夜里他竟碰上了一帮乌合国来的盗贼,当场就丢了性命。最后人没回来,尸骨也只能在那大漠里埋了。” “白大人这一去岂不是是凶多吉少……” “太子妃来了!”众人见到浅意,急忙下跪。 “各位大人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浅意笑着说,“我准备了些冰饮,给你们解解暑。” 婉儿将食盒一层层打开,里面的凉气一下卷了出来。 “谢太子妃恩惠。” 大伙都开心地上前盛冰饮,唯独李清坐在那一声不吭。 浅意把她叫出了屋,问:“清儿,你没事吧?” 李清忍不住哭出了声,“浅意……” “好了好了,不哭了,白大人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浅意安慰她。 “他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李清泣不成声。 浅意抱住了她,说:“不会的,不会的……” 入了夜,听月馆里灯都点亮了,韩笙在院子里散步,白猫跟在他脚边,不时玩弄着地上的竹叶。 吴德海带着两个宫女从屋里出来了,说:“殿下,饭菜都准备好了。”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吴德海应了声,“哎。” 韩笙往院子门口张望,“怎么还没回来?” “殿下,要不我去云顶斋瞧瞧?”吴德海问道。 “我去吧。”韩笙说着要往外面走。 这时有人进了院子,居然是王守仁。 “王总管?” “殿下,皇上要您立马去飞霜殿,说是有要紧事商量。” 韩笙回头对吴德海说:“你去接太子妃回来,叫她先用膳,不必等我。” “是。”吴德海忙点头。 出了听月馆迎面扑来一阵凉风,韩笙进了轿子,没坐一会儿又觉得头有些昏沉。 轿子很快到了飞霜殿,王守仁在外面叫道:“殿下,到了。” “儿臣拜见父皇。” 皇上见了韩笙后搁下了手里的毛笔,说:“笙儿,匈奴还不死心呐,这几日又有人在边疆生事了。” 书案上的奏折堆得像山一样高,边上的一盏茶早已没了热气。 “父皇,儿臣请求出兵一战。”韩笙跪地说道。 皇上摆了摆手,说:“这几年频频和匈奴打仗,不仅劳民伤财,还搞得人心惶惶。笙儿,你看此番我们与匈奴和亲如何?” 韩笙思索片刻,答道:“倒也不失为一个缓和之计。” “朕想来想去,宫里有个人倒是合适。”皇上捋着胡须说。 “谁?” “吴榕蓉。” “蓉蓉?” “你的几个妹妹年纪尚小,朕看这宫里适嫁的也只有她。” “父皇,可皇祖母一向心疼她,这……” “朕知道,朕对吴家也有亏欠,只是这国家大事摆在眼前,又岂能顾及儿女私情。你皇祖母也是识大体的人,她不会不明白。朕想好了,先收她做养女,和亲的事等吴都督和李将军与匈奴交涉后再定。你记住,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免得引起事端。” “儿臣明白。” “近来和浅意可好啊?” “谢父皇关心,一切都好。”想到浅意,韩笙脸上露了笑。 “那就好。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德海,殿下去了有多久了?” “大概有半个多时辰了。太子妃,这饭菜都凉了,我再拿去热热。” “好,你去吧。”浅意低头抚摸着怀里的猫,猫睡得很安稳,呼吸声均匀极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欣喜地抬头,“殿下?” “太子妃!不好了太子妃!”王守仁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浅意着急地起身,一下就惊醒了怀里的猫,猫大叫了一声,落地后往屋外跑去。 “殿下他方才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太子妃快随我去飞霜殿吧。” “什么?!”浅意惊慌失措。 近了子时,一轮金黄的圆月高高悬在正当空,地上跟洒了碎银似的明亮。轿子一路颠簸着,浅意坐在里面,又急又无助。 外面的风簌簌地从帘子的缝隙里灌进来,不知怎么她竟感到刺骨的寒冷。 “王总管,再快些!”她掀开帘子,朝外喊道。 红色的宫墙层层叠叠交织在漆黑的夜里,好似一张巨大的网,叫人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