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韩笙在离白绝尘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白绝尘背对着他,银色长袍一尘不染,墨黑的头发用竹簪子高高束起,看起来与宫墙蓝紫色的影子一样,清清冷冷。 白绝尘闻声转过头,低声道:“下官白绝尘拜见二殿下。” “白大人这是?”韩笙问他。 “下官已在此恭候二殿下多时。”白绝尘低头答道,“下官来是有一事要求。” “求我?”韩笙一脸诧异。 “眼下殿下极有可能成为新的太子,不知殿下你可有想过浅意未来的处境?” 韩笙听了冷冷问他:“白大人,不知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本宫说的这番话?” “殿下,浅意天真无邪,又涉世未深,她经不起后宫的尔虞我诈,这一点,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白绝尘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 韩笙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愤愤地说:“白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本宫方才的问题,你是拿什么身份在和本宫说这些话。” 白绝尘沉默不语。 “难不成白大人是要本宫跪下来求你说?”韩笙怒视他,目光咄咄逼人。 白绝尘开了口,说:“我喜欢了林浅意十年。” “你说什么?”韩笙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白绝尘轻笑,“殿下不信吧,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她,十九岁我入宫做了画师,花了四年的时间坐到现在的位置。” 韩笙咬着牙,问他:“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她的?” “浅意的祖父和我祖父师出同门,他们年轻的时候一起在宫里任职,两人十分投缘。只是浅意的祖父才高气清,对官场这些琐事很快就厌倦了,没几年就辞官回了乡。后来我祖父去吴州林府找过他几次,很不巧都没见着他,听浅意的父亲说他一直云游四海,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有一年我祖父从吴州回来说起了林家有个小女儿叫浅意,画画很有天赋,当时我听到这个名字后激动地掉下了眼泪,原来十三岁那年在宫里见到的小女孩就是她。之后我得知浅意的父亲有意把她送进画师院,便坚定了进宮的决心,我学习更加刻苦,每日画画数十张甚至上百张,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天道酬勤,十九岁那年画师院选考我一举成名进了宫。” 韩笙默默听完,没作回应。 “这宫里没有人会比我更在乎她,包括殿下你。”白绝尘接着说道。 “白大人,你的故事听起来是很感人,只是感情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浅意,她喜欢的人是我。”韩笙说完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殿下,你必须放手。” “白绝尘我告诉你,太子我可以不做,但林浅意只能是我的。” 韩笙说完拂袖就走,几步后他回了头又说:“对了,白大人,本宫奉劝你一句,离她远一点,越远越好。” 白绝尘站在原地许久后抬头看了看天,阳光直直戳在脸上,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暖意。他闭上眼,脑中立马浮现出浅意的笑颜。 “浅意,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笙哥哥!” 正在园子里给金丝笼里的画眉鸟投食的吴榕蓉看见了韩笙,丢下了手里的鸟食就直奔到他面前。 韩笙问她:“蓉蓉,皇祖母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刚醒,这会儿正和皇上在屋里说话呢。” 两人谈话的间隙,香儿已经到门口通报去了。没一会儿,香儿来到了韩笙面前,她低声说:“殿下,皇上要您进去。” 韩笙点头,大步上了台阶。 吴榕蓉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笼中的画眉鸟大概是饿了,喳喳直叫,叫声有些刺耳。 韩笙刚合上门就听见里屋传来太后的抽泣声,他走了进去,步子有些沉重。 皇上闻声回了头,说:“笙儿来了。” 韩笙见父皇一脸憔悴,双眼通红,两鬓的白发有些凌乱,平日里的威严模样荡然无存。皇祖母坐在床榻上,手掩着面,泪水直淌。 他心中不忍,闭了闭眼。 “父皇,大哥他?” “昨日朕去看他,他和朕说了不少话,朕也没多想,就回去了。早上几个宫女给他擦身子,才发现他已经没了气。” “前几日我去看望大哥,他还吃得下东西,我问他话,他也能答上来,怎么突然就……” “朕也觉得奇怪,可那些太医都说他的脉象没什么异常,喝的药也和平日里一样。” 韩笙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太后开口说道:“这孩子命苦哟,要是能拿哀家的命去换他的命就好,那哀家也有脸面去见先帝了。” “母后,您看您,休要胡说。” “是啊皇祖母,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太后点头,“哀家明白,生死有命。” 韩笙上前握住了太后的手,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哀家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浅意回宫后立马去了笙和殿,婉儿从殿里迎了出来,她低了低身子,说:“大人,殿下这会儿正在静慈宫呢,太后娘娘方才在鞠场观台上晕了过去,殿下刚回来就赶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可太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浅意问她。 婉儿走近了她,把嘴凑到了她耳边,轻声说道:“大人,是太子薨了。” 浅意瞪大了眼,嘴巴微张。 “大人?大人?”婉儿见她眼神呆滞,不停地喊她。 浅意回过了神,说:“婉儿,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天边的晚霞绵延不断,好似一条正在飞腾盘旋的火红色巨龙,月亮已经现了淡淡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巨龙嘴里的龙珠。 浅意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下了石阶。 吴德海正从边上膳房走了过来,他看见了浅意,高兴地直喊:“林大人!林大人!” 浅意回头一看,“吴总管。” “林大人,鞠场没找到您,倒在这碰上您了。殿下怕您担心他,走前特地交代了我,要我跟您说,戍时在听月馆与他相见。” “好,我知道了。”浅意点头答应。 浅意回到临梦阁,见李清的屋子已经点上了灯,她走了过去正想要敲门,却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清儿,你可真傻,你把林浅意当作好姐妹看,可她呢,有拿你当回事吗,这会儿不是又跑去找二皇子了。她啊根本就只想着做人中凤,不要脸。” “不许你这么说她!你要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我还要去找她呢。” “哐”一声响,门从里面开了,卫莲从屋里气呼呼地走了出来。 “哟,浅意,没想到你还会偷听这一招。姐姐我真是小瞧你了。怎么,会完情郎回来了?可这双大眼睛怎么看起来有些忧伤呢?这模样可真是惹人怜爱。想必二皇子就是这样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吧。”卫莲呵呵一笑,轻蔑地看她。 “卫莲,平日里我敬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前辈,可你说话别太过分了。我是真心喜欢二皇子,我可不会你说的这些肮脏手段。”浅意瞪了她一眼,就进了屋,把门重重关上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你能笑到几时。”卫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里了?”李清上前问她,“哦,对了,吴德海来找过你,他说二皇子约你戍时听月馆见。你怎么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清儿,我害怕。”浅意一把抱住了李清。 “怎么了这是?”李清一愣,拍了拍她的后背问。 “清儿,这皇宫像是随时能吃人似的,好好的人总是说没就没了。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我有些后悔了,我不该听我爹的话,我不该来。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浅意说完开始呜呜直哭。 “不哭了,不哭了。来,坐下慢慢说。”李清把她扶到了凳子上。 听浅意细细说完后,李清思考了片刻,说:“我看二皇子势必是要做太子了。浅意,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浅意点头,“我知道。” “别担心,你有我,还有二皇子,我们都会保护你。”李清说完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 到了听月馆,浅意往院子的石凳上一坐,一阵风吹来,海棠花的香气令她放松了不少。天上一轮圆月高高挂起,院子里落下一地的树影。她抬起手,用手指比划着月亮的轮廓,“又是圆月。” 时间静悄悄过去,浅意坐的有些犯困了,她起身在院子里四处走了走。 “吱呀”一声院子的大门从外面开了,她欣喜地回头,“阿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