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浅金色帷幔上,风轻轻带动了水晶珠帘,发出清脆的回响。 迷糊中浅意睁开了眼,她觉得身子很乏,起身环顾了四周,才记起自己已经身在宫中。 “呵,再也没有小姐待遇了呦。”她自嘲地笑完,披上了外衣,走到了窗前。 正是初春,园子里的杨柳已经悄悄萌芽,迎面来的微风夹着些暖意。这景色让她想起了远在吴州的家府。 娘在她出门时一直掉着泪,叮嘱她千万照顾好身体,爹倒是没多说话,只叫她到了宫里万事小心。爹对她十分严苛,甚至很少对她笑,她也几乎不和他说心事,在她记忆里,和爹一起读诗作画的场景是最多的。今年画师院人才选考,虽然娘多次劝说,爹还是坚持己见,向画师院举荐了她。 韩朝近年来十分重视女子的才能,女子做官已经很多见。林启正任吴州知府多年,在官场上见识到了不少奇女子,她们个个才高八斗,有勇有谋,着实令人钦佩。小女浅意画画很有造诣又潜心苦学多年,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在宫里的画师院立足。 他嘴上虽从不开口说爱她疼她,但心里一直视她为珍宝,悄然间浅意就十七岁了,这个年纪的姑娘不施粉黛就十分动人。丫头长着一张白净的鹅蛋脸,脸的轮廓像极了她娘,一对柳叶眉,笑起来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的小梨涡也可人。她一向只喜欢随意披着头发,插个浅蓝色簪花,走在人群中像是画中仙子,不沾烟火,清新脱俗。 这两年不少官员已经有意向他提亲,但他从未向夫人和浅意提及,他知道浅意向来不喜欢结识那些纨绔子弟,何况她心气高,一心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太阳渐渐上了枝头,浅意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往画师院去了。 画师院坐落在皇宫东南角,这个位置日照时间最长,因为画师们白日里画画需要充足的光线,所以屋里也是整日高点烛火,通透明亮。 整个画师院建筑低调平和,清一色白墙黑瓦与皇宫其他宫殿截然不同,主阁名云顶斋,边上有藏书阁还有库房,后头有个花园,中心是个湖,四周树木环绕,四季的花常开。 云顶斋白墙上挂着各种画卷,大小不一,有些陈旧的已经泛黄,好似在诉说自己的故事。画师们都有自己的小隔间,画台,画架,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不少画师喜欢根据自己喜好研制独有的颜料,或青金或绛红,用花用草用石头,各有各的本事。 云顶斋西边是临梦阁,画师们生活起居都在这里。 出了临梦阁是个竹亭,边上有条石子小径直通云顶斋,浅意正在赶路,一只白色的大猫忽地从她脚跟前跑过,嗖一下就钻进了路边灌木丛里。 浅意走过去,蹲下身唤它。没想这猫居然不怕她,探出了脑袋,俏皮极了。猫浑身雪白,毛色发亮,脸圆滚滚的,深蓝色眼珠子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 她伸手摸它,问:“你真好看,你从哪里来?”话音刚落,这白猫就冲着她背后不知什么东西喵喵直叫起来。 浅意疑惑地起身,没想刚转头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胸口上。 “哎呦!”这一撞撞的她身子都摇晃了。 浅意揉了揉发烫的额头,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再看那人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从背影看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身上的藏青色长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一把银色匕首锃亮,一头黑发用丝带随意绑着,看起来像是个习武之人,气宇不凡。 这人是谁?浅意心生疑惑。 “算了算了,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去云顶斋了。” 等她进了云顶斋,不少画师都早早地到了,有几人已经听说了她这个新人要来,都过来和她打招呼。大家正愉快聊天的时候洪主事进来了,十几余人便齐齐作揖,“洪大人早。”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话音刚落,洪大人就叫了浅意到他跟前。浅意急忙上前站在了他身旁,洪大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画师院新晋的画师,林浅意,浅意今年十七岁,是我们这年纪最小的,大家今后多多照料她。另外呢,还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太后的六十大寿快要到了,到时寿宴上需要一位画师亲自为太后画像,近日你们就多加练习人物画,到时候具体的人选我会安排,你们都好好准备就是了。” “是。”众人异口同声。 呼,浅意轻舒一口气,没想到这刚进宫就碰上了这么大的事。 她回到了自己的隔间,一坐下就听后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林大人好,我是李清!”浅意回头一看,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圆润的脸蛋上生着一双俏皮的眼睛,朝气十足。 “李清,你名字可真好听。我看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你叫我浅意就好啦。”说话间,李清已经走到她旁边,“那你也叫我清儿吧。浅意,久仰大名啊。听说你这次选考成绩遥遥领先,你真厉害,我比你大两岁呢我是去年才被选进宫的。” 浅意忙摇头,说道:“哪里哪里,倒是你,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大呢。” “哈哈,可能是我爱吃,吃的多了,脸就圆,脸上有肉了倒也不显年纪。”李清说完用手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 浅意被她这可爱的举动给逗乐了,笑道:“清儿,那以后就多多关照啦。” “嗯!”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各自准备好工具后,都静下心来画画了。浅意拿着毛笔,细细勾勒,不到一个时辰功夫,一幅仕女图就初步成型了,接下来就是上色,用的颜料是在家时她爹教她磨制的,这种颜料上纸后清新淡雅不重不熟,亮度可以保持多年。上色的步骤十分繁复,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性,任何一块颜色都不能有疏忽,一笔有落差,整幅画就会降了格调。 浅意不慌不忙做完每一步,最后终于落了笔,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舒展了下筋骨,发现天色竟暗,居然都这个时辰了。她想起了李清,回头一看,不见她的身影。难道她已经回去了? 她走到李清的隔间,见她整个脸蛋埋在书案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抓着支毛笔,睡得正香。她噗嗤一笑,“清儿,快醒醒,清儿!” “嗯?”清儿抬头,大半会儿才清醒过来,她尖叫,“啊!我怎么睡着啦?!哎呀,一定是中午的时候肚子太饿了本想叫你一起去用膳看你画那么专注就想再等你一会儿,结果就不小心睡过去了,然后就睡到了现在。完了完了,画只画了一半,你看这些颜色都不能用了!”清儿沮丧地快要哭出了声。 “没事没事,不着急,我来帮你吧!”浅意说完开始研磨新的颜料,清儿听罢也飞快地动起笔来。两人相互配合下,竟也很快就完成了。 “可把我累坏了。”清儿累地瘫在椅子上直叫喊,“浅意,我快饿晕了,我们赶紧去找点吃的吧,不知道膳房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先过去看看,你收拾完东西马上就过来。” 清儿说完就飞奔了出去。 “好嘞。”浅意应了一声,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画和用具,顺便也收拾了下清儿的书案。 一切妥当后她出了门,夜晚的空气扑面而来一丝凉意,她打了个哆嗦,往东边的膳房走去。 穿过一条回廊后是藏书阁,藏书阁边上便是膳房。浅意在回廊里快步走着,大约到了半途,突然从后面伸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别说话。” 那人声音很低,浅意一惊,是个男人!男人牢牢圈住了她的肩膀,拽着她往前走。浅意力气小,没法挣脱开,她只好哆嗦着跟着他一起走。到了藏书阁门口,他一脚踢开了门,把浅意也拉了进去。 夜晚的藏书阁空无一人,门口钱管事的桌案上点着一盏烛灯,钱管事人也不在,难道是出去巡夜了?浅意正纳闷呢,那男人把手松开了。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抬头定睛一看,这,这不是她早晨撞见的那个人吗! 微弱的烛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对浓眉下一双眼睛黝黑细长,他的眼神冷冽清澈。紧抿的嘴唇有些薄却带着很迷人的弧度。脸的阴影下男性突出的喉结随着呼吸起伏。 浅意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一时竟屏住了呼吸。 “姑娘,你该喘口气了。”男人一声轻笑让浅意回了神。 “啊,不,我,我,没有……”浅意脸一红,乱了口舌。 “好了,不说废话了,我拉你来这里是想跟你做个交易。”男人语调渐高。 “交易?”浅意越发说不出话了。 “跟我来。” 男人说完一把抓起了她的手,牵着她往藏书阁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