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让正欲转身离去,就听得她叫,忙在黑暗里虚抓一气,嘴里急切的喊,“怎么啦,怎么啦?近春,你听见我说话吗?” 却没有回应。 他心觉不妙,赶紧朝近春离去的方向走,也才走了两步,那脚下竟一空,直愣愣的摔了下去。 原来是个异常深的陷阱,这是他摔下,绊晕之前想的最后一句话。 梅近春有点冷,屁股和腿还有点痛,她到处找被子,直到一个暖暖的“物体”和她靠上,那冷才依稀被压制了。她贪婪的抱着那个能发出热量的物体,身体不自觉的挨得更紧了,用脑袋蹭了蹭,那个“物体”先是一僵,再之后便像长了手将她抱紧。 半梦半醒间,梅近春忽而闻到了朝思暮想的,那股淡淡的若隐若现的香气,是那个在齐清澄府中救了她,黑衣男身上的味道。 而从前,她好像也在哪里闻见过,但却实在记不住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黑暗……然后想起,自己在晕倒之前,好像踩住什么滑滑的东西,再之后就踏空了。 所以,这是掉进坑里了? 而现下,自己似乎正抱着一个……人取暖!!她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想离远一点,屁股和腿又疼的厉害,只得暗暗锤地,小声念,“完了,这是什么状况?” 然后就听见,于黑暗里传来齐清让冷冰冰的声音,“醒了?” 听见是齐清让在说话,刚刚还嚇的揪着的心,骤然就松驰了下来,“二公子,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齐清让轻哼了一声反问,“你说呢?” 梅近春只得呵呵傻笑,“看来是我连累了你?” “你说呢?”齐清让还是这三字。 梅近春忽而想起闻到的那香气,现在竟又不见了踪迹。这般想着,她摸了摸在身旁不远的齐清让,突然整个身子就朝他靠拢过去。齐清让猛然发现她柔软的身子欺近,身体瞬间又变得僵硬,脸上却蓦地带上了笑意,但嘴上却是没好气道,“你干嘛?” 她不回答,只紧紧的抓住他,整个身体愈加靠的近。柔软的躯体和她身上幽香袭来,齐清让骤然间满面发烫,浑身起了颤栗,周身冒起一层层鸡皮疙瘩,双手也不知该放到哪里去,一个没注意,便被她扑到,两人的嘴唇不出意外的又碰在一块。 “二公子,你好像发烧了?” 两人滚做一团后,梅近春感到齐清让整个身体都在发烫,连呼吸也炙热无比,忙关切问道。 齐清让身体如火燃烧,想要推开她,却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没好气道,“我穿得多罢了。” “可你连披风也未曾穿,给咱们做了被子。”她醒来之时,已经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氅子。如无意外,便是齐清让的披风。 齐清让已经在奔溃边缘了,他身体很诚实的起了不该有的反应。结果那女子还变本加厉,就地趴在他怀里轻嗅,她香气缭绕的发丝柔软的扫在他下巴处,痒痒的,带来更大的一阵热气,全聚集而下。 梅近春压根没注意身下男子呼吸变得急促,只挖空心思去寻找那曾闻过的香气。果然,那个细细的,似远忽近的味道又充盈进了她的鼻腔,是他没错! “原来,第一个救我的人也是你。”她趴在他身上,眉目含情出声。 “你说什么?” 梅近春俯在他怀里,内心像被一团棉花裹住,软软的,柔柔的,暖暖的,“我说,原来一开始救我的人也是你。你真是大骗子,那时候演疯傻演的太好!瞒了天下人,也瞒了我。” 齐清让知她说的什么,但此时理智已经快要压不住欲望,只得轻扶着她,就地坐起来,直到整个身体都平复了,才答道,“当初我救你,只是看不惯他们罢了。不求所报,自不相告。” 脑海却立即想起当日,救她之时的场景来。 那一日,他本是去看热闹的。他趴在屋顶上,看到郑茜的龌龊手段时,心底还在冷笑,这郑茜果真随了主子心性,将军府一门皆是狠心人。 却在下一瞬,她将被处死之际,那张突然扬起来的脸让他心里一窒,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喊,救她,快救她。 齐清让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主动去招惹麻烦。 但那天,他像是被魇住了,迷迷糊糊就出了手。 “我知道。阿敬你是良善之人。”被他抱着坐起来后,她还是紧紧的环着他削瘦却结实的腰身,她细声话语扯回他的思绪。 听她又叫他阿敬,齐清让嘴角不自觉上扬,泛出更多笑意来,下一瞬间又赶紧收住。那个柔软的躯体现下正紧紧攀着他,他实在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忙嗡声道,“你还准备抱我多久?” 梅近春闻言,才发觉自己竟一直攀着他,他的呼吸声密密喷在她头顶处,肩膀蓦地收紧,急忙羞赧的松开,脸上升起的红晕已然发烫。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上不去了。等到天亮,阿昱他们便会发现我们不见,定会来寻。到时候你记住不说话便是,我知怎么应对。” 许是见气氛有些尴尬,齐清让出声。 梅近春红着脸点头,“好。” 便是天赐良机吧,留她在他身边,齐清让现下,连眼角都含了笑。 “你如今身陷陷阱之中,再想跑掉是不能了。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祝无忧,梅近春这个名字再不要提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称自己就是祝无忧。知道吗?” 梅近春想起齐清澄和齐清嗣,心里有些许慌张,“他们……” 齐清让打断她,“怕什么他们,无论大哥也好,还是曾见过真祝无忧的七弟也罢,你都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祝无忧。天下间人有相似,花有相同,你只要认定了,他们是拿你没法子的。”剩下江州这边的问题,我会帮你处理。 “嗯。” 梅近春的内心,在知晓齐清让便是黑衣人的那一刻,就已经动摇了。她是怕齐清澄和齐清嗣没错,但是,她更想呆在齐清让身边,即使是以假装夫妻的身份。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若见到阿元,是否能忍得住?” 一想起那个小小的人儿来,梅近春满心苦涩。但事已至此,根本没有再逃走的机会,总要见到的,到时候自己是否能做到心如止水?她也没把握。只得细言,“我……尽量。” “不是尽量,而是必须!!”齐清让在黑暗中拉住了她的手,声音严厉了些,“我不管你和祝无忧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管真祝无忧究竟在那里,总之,你现在是祝无忧,是我的妻子。我们的命运被捆在一起,你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听见齐清让严肃的话,梅近春连连点头,“知道。” 却觉得,他和当初那个笑的天真的孩童一般性子的男子,不一样了。冷漠,沉着,才是他真实的性子。 “你同意便好。”那双拂在她头顶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 齐清嗣和护卫们在快午时之际,找到陷阱边。 他趴着看,二哥仰面躺着,那未来嫂嫂趴在二哥胸口处,脸朝下,头发披散着,挡住了大半张脸。二哥的披风搭在两人身上,看不出衣衫是否整齐。 他玩笑心起,朝着下面大笑道,“二哥,没几天就到邺州了,就这么一下子都忍不住,带着嫂嫂来这里作甚?可痛快了?” 一席混话,惹得后面的护卫哄堂大笑。 梅近春悄悄的看齐清让,只见他快速的瞟了她一眼,而后一把将她抱住,力道大的梅近春动弹不了。这才嘴角邪笑,顺着齐清嗣的话往下说,“都是男人。你定然体谅二哥。” 梅近春听出他话中的含义,不觉俏脸一红。 齐清嗣听他居然承认,在上面大笑着拍腿,一张脸顽劣不已,“二哥,真想不到你竟比我这个浪荡子还要急色。你说你急什么啊,这嫂嫂到了邺州合礼之后,不就是你的人了吗?何苦急这几天?你看,掉进坑里了吧?” 梅近春听的是满面羞色,她偷偷的自下而上瞧齐清让,彼时太阳正胜,只见他异常镇定,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并无太多情绪变化,疏离的气质隐隐而来。那被世人叱之丑陋的梅花胎记,在阳光的照耀下,竟像是有扑面而来的清雅梅香散出。 公子世无双。 齐清嗣他们笑了一阵,便做正经事,将两根绳子抛了下来。齐清让却伸手拉起两根绳子一并绑在自己身上,又一个打横将梅近春抱起,细心在她身上围了他的披风,将面目完全遮挡在他怀里,低声道,“抓紧我,别说话,咱们先瞒着七弟。”又仰头大喊,“可以了。” 齐清嗣打笑,“看来与嫂嫂已成好事,怕嫂嫂一人在下面害怕。” “七弟,何苦说出来,惹你嫂嫂羞恼?” 齐清嗣跟着侍卫们拉起二人,见女子一直埋着脑袋在二哥怀里,忍不住揶揄取笑,“这是怕羞呢,嫂嫂?” 齐清让淡淡答,“昨晚我俩掉进陷阱里,她不小心摔伤了腿,故而不能走动了。我既忧心她痛,又不忍她一人在下面等,这才决定抱她一起上来。” 齐清嗣这才没打趣他二人,跟在齐清让身后回队伍。但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有点古怪,两人即使野合,也不该跑这么远来?最重要的是,嫂嫂的身形虽被披风挡住,不能看的仔细,但也能瞧出个大概来,那身形竟不太像祝无忧,却有点形似近春的削瘦高挑。 但见那女子一直不肯把脑袋从二哥怀里抬起来,毕竟叔嫂有矩,也不敢太造次。 齐清让抱着梅近春朝回走,一边用几不可闻的嗓音暗暗道,“记住,你已不是梅近春!祝无忧才是你的名字。” 她点头,攀着他的怀抱,只愿这路途能再长点。他的怀抱,真让她迷醉。 齐清嗣想了许久,也参不透,只得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了邺州。 —— 新婚夜,因梅近春腿伤之故,齐清让不能全了兄弟们闹洞房的性子。众位兄弟只好将兴致撒在了齐清让身上,一个接一个跟他拼酒,直到将他灌得烂醉,倒在地上没了声响,才一个个的摇晃着告辞离去。 只等闹酒的兄弟们离去,他便没了醉酒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朝屋子去,残月将他的影子拉的愈长,他走的越近,心中越是激动,嘴里轻声唤着,“近春?” 没有声响。 直到走近了,便看到梅近春已经和衣而眠,倒在床上酣睡了。不知是否做了好梦,她嘴角含笑,一双紧闭的眸子也带着弯弯的幅度,让他心下忍不住便柔情四起,俯下身去亲吻一口。 轻轻除掉衣衫,他躺在近春身边,伸手将她扣进怀中,又笑意盈盈的在她额头吻了数次,这才满足的放开她一些。看着她的睡颜低声呢喃,“初见是惊鸿一瞥,重逢是始料未及,离你最近时仿似南柯一梦,你要远走之际恰逢柳暗花明。近春,我仿佛还在梦里。” 睡梦中的梅近春好像听见了他的话,小脑袋蹭啊蹭的,直到整个身子靠在他怀里,才安静下来。突然,她伸出双手绞住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瘪嘴,“摔进坑里了,好痛啊!”一边皱了眉头。 齐清让闻言扑哧笑出声。 第二日,天才刚亮,门外竟有丫鬟急剧的敲门声,“公子,夫人,醒醒啊。” 两人瞬间被惊醒。 梅近春业已醒来,此刻发觉自己被齐清让的怀抱裹着,瞬时面上绯红的看着他,羞涩道,“你何时回的?我竟不知。” 齐清让在她额头点了一下,“看你睡的香甜,不忍喊醒。”这才朝着外边丫鬟冷静问道,“何事如此惊惶?” “大将军造访,魏相公让他在大厅里等,大将军偏不,已经到后院来了……” 正说着,那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齐清澄傲慢无比的声音,自门外而来,“怎么,二弟夫妇竟还睡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