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萧索寒凉地,芫花日暮始见开 一日,朝芫去母亲那处请安,顺便说起她与昭煊的生日快到了,如今慕夫人也早已吩咐了下去小心准备着,顺便问问她今年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朝芫一听,便知母亲有些话犹豫着不知怎么说出口,以前她可是从不会过问像朝芫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这类的无聊问题的。便安慰道:“娘亲,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果然,慕夫人微微一笑,用纤纤玉指轻轻点了一点她女儿的额头,道:“前几日,你父亲同我商量,那位萧丞相有意为他小儿娶亲,还特特地同你父亲商议呢,要了你的生辰八字,不知你可愿意?”说罢,见女儿低头不语,只用手指绞弄着那丝帕,一圈又一圈,便接着道:“我与你父亲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若你有中意的公子,我们自会婉拒于他”。 听母亲说完,朝芫缓缓抬头,望着母亲含羞笑道:“母亲说的是哪里话,我整天不敢出闺阁半步,哪里就能有什么中意的人儿呢?女儿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女儿要永远陪着母亲”,说罢,抱着慕夫人的胳膊撒娇。 侯爷夫人看着她女儿如此娇俏依偎的撒娇模样,心里也是欢喜的。轻轻抚摸着她柔软浓密的长发,说道:“可是又胡说了不是,哪里就能一直陪着我,你也不小了,也该寻思着嫁个好人家了” 想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既然你也不反对,那我们也心里有个底儿,我倒是见过那公子几面,瞧着那模样人品也配得上你,你们又是自幼相熟,想来也是一桩好姻缘”。 “母亲说的是,女儿听从父母安排”朝芫低头羞羞答道,看不出渴望,也没有半分不悦。 慕夫人又道“商议初定在你与烜儿生日会上提亲,你也要好生准备些,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我瞧着你最近越发瘦弱了,可要当心身子”。 “是,母亲,女儿告退”朝芫低头退了下去。 回去路上,天清气爽,四周美景醉人。 朝芫带着两个丫鬟走在石板路上,却没有这份好心思来欣赏这些景色,真是难为了这些花草,罪过呀罪过,开得这样尽兴。 她不是不想嫁人,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对这位萧丞相公子充满厌恶,还有恐惧。 萧丞相萧护膝下唯有一子,名唤萧寒,为人生的倒是极好看,只怕是好看的过了头,给人的感觉极是阴柔。 若是扮上女装,只怕连秦淮河的花魁,都要被他给比下去了。 早年萧丞相也曾为此烦恼,甚至将他送去军营磨砺,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战场上也没受半点伤,却在凯旋回城的途中,被人打的左足骨折,请太医来看,说是其它倒也无碍,只是这左足恐怕是要落下病根,难以痊愈。 好好的一个人送去,回来就残废了,还是被自己人给打的,这可是忍不了。萧丞相问小厮,他们当时离得远,也不知详情。 问青冥,他看了看小公子,也摇了摇头。 青冥是萧丞相府上的暗影,也是萧寒的贴身侍卫。 公子吩咐他,什么都不能讲。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丞相只好怒气冲冲地去找慕绥,慕将军理亏,可他也确实不知为何如此,只是齐王殿下和昭烜都抢着承认是自己一人所为,甘愿领罚,再问下去,竟再也不肯说些什么。 故而只得稀里糊涂把昭烜拖出去重责四十军杖,以示惩戒。 此事原想就这么算了,谁知萧丞相公子竟坡了。 这可愁坏他了,同朝为官,这以后哪还好意思再互相参拜呢。 缠到最后,萧丞相也没能问出一句令他满意的结果,很是气愤。慕将军只得敷衍他道,既然萧兄如此想弄清楚,还是问令公子吧。 又踢回来了,废话,要是能问出,还用亲自跑这一趟,萧丞相只得带着更深的愤怒绝尘而去,从此便与这定远候府结下了更深的梁子。 这三年来,萧丞相便寻名医为他医治,也已逐渐好转,虽不能长久站立,忍着些疼痛,却也能像正常人那般,走个一刻钟。 萧丞相也终于能略感欣慰了。 可他最终还是不知儿子为何伤的脚。 每每问起,儿子都是双拳紧握,激动异常,像是受到了极大屈辱般,他便不敢再问问。 唯一一次,终于听到儿子从齿缝儿间挤出几个字,“慕候府”,他知晓这便是儿子给的答案了。于是更加视慕绥为眼中钉。 朝芫听别人说自己在十五岁那年,生了场大病,一睡便睡了十多天,醒来后,记不起一些事,忘记了一些人。 尤其忘记了最近几年的事,最记不起的人是齐王殿下宇文昱和萧丞相公子萧寒。 当然,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讲这两个名字! 因为昭煊一定会从不知那个角落里突然跳出来将其揍个半死。 大家也都知道这个帝都小霸王的脾性,打人还不分男女,故而谁也不想无端找打,敢去碰这个钉子。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一个自身难保,一个卧床不起,都不是好招惹的人物,于是大家为她讲起被她扔掉的往事时,也就刻意回避了这二人。 当然了,昭烜是大致清楚这一切前因后果的人,所以他更不会多吐一个字。 不知不觉中,朝芫已回到艼芜阁,换了衣裳,用罢午饭,便卧床歇息。 躺在柔软的檀木床上,枕着清凉舒适的玉枕,拥着一床柔软温和的金丝绸缎鸳鸯被,嗅着香炉里轻淡甜雅的熏香。 平日里,她早早的就能进入梦乡了,可今日,却是翻来覆去也毫无睡意。 朝芫还在反复思量着母亲的话,那个一日之下万人之上的萧丞相,萧国舅爷。 他的侄女是当朝贵妃娘娘凌茝,幼时曾见过数次,那可真真是个绝顶美人坯子。 她喜欢不远不近地粘着萧寒。小男孩们都不敢跟她对视,就连昭煊也难逃其中。 记得她还傻乎乎地问过昭煊,为何这般扭捏? 昭煊不自然地一直捋一捋两个总角,脸红害羞了,还因此呵斥自己说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因为她身上太难闻了。 昭煊每每撒谎,或是言不由衷之时,总是下意识地脸红,习惯搓一搓刘海或是后脑勺。 不知为何,朝芫虽然被他怼了,却并没有很伤心,反而觉得格外可笑。 也是啊,难得能看到一次昭煊这么窘迫的场面,而且还是当面看到,想想都觉得好开心很想笑。 这一段,也几乎是她对凌茝最深的印象了。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真的如昭煊说的那般身上有难闻的味道呢? 当然,她也没有机会知晓这个无聊问题的答案。 凌茝自小便是养在丞相府上,便也视他如父。 朝芫还记得幼时也曾与她熟识过一阵子,可终是性格不合,话不投机,后来也渐渐疏远了。这些当然就更没什么印象了。 国舅公子她便更记不清了,只是大病之后,也曾见过几次,相貌实在是极好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只是阴柔了些,简直比她在街上见的那些依红楼的女子们还要美丽妖娆。 可惜,听说左足有些坡,她却从未发现,想来也已是大好了吧。 不过,她对他没有多少好感,因为每次他总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像是猎人看着奔跑的猎物,缓缓举起了弓,对就是那种眼神。 她很是厌恶,记不起他来倒也能少生些闲气。 昭烜却不知为何,比她厌恶此人的更甚,要知道,那小子,可是见着漂亮公子哥儿就走不动,或是,呃,追着跑的人。 可是朝芸却对那位萧丞相公子别有好感,昭煊无意间得知后,说是气得他肚子疼。结果有两个月没给她从东市买什么东西。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要来候府求亲,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她自是十分不愿意,可进来朝中局势她也是知道些的。父亲这一年来,相继辞了好几个兼领着的重官要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也该多给年轻人机会。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事实并非如此。 朝堂之上,这位萧丞相的权势越来越大,本来就是辅佐皇帝登基的功臣,现在还有一位坐上贵妃尊位的侄女,皇帝对他们萧氏一族也是越来越信任。 所以,这位国丈爷的权势更是如日中天,恩宠不断。 每每与父亲政见不一,受排挤的自是父亲。 故而,父亲近来屡屡萌生出退隐之意。 她想着若是他们不是有这么一手遮天的权势,她一定会求父亲为她推掉这门亲事。 可是事实确如此,又能怎么办? 父亲说不知何时早已开罪了他们,如今只缺个理由,正式撕破脸罢了。 然而朝芫不知慕侯爷自己其实当然不是怕这些官场风云,云波诡谲。 只是恐这一大家人为他所累,还有他那远在西境苦寒之地的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