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韶朔,最喜欢待的地方成了太清宫,从他一开始对清陇的看不惯,变成了相处之后的倾心相待。
神仙的日子如同白驹过隙那般快,韶朔几人在太清宫也待了两百年了。
这一天,凌霄宫派人来请韶朔。
清陇默默地在窗后看着对面,那几个天帝的心腹之臣,对着韶朔毕恭毕敬地行礼叩拜,然后带他离开。
韶朔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不知怎的,那一天,清陇整个人心神不安的,他在窗前站了一天,等到暮色重了,韶朔也没回来。
北斗星当值,夜深,韶朔还没有回来。
清陇拉开门,捏了个诀,去了第十重天小侯山。
太常宫大概是这天庭最大也最空阔的宫殿,宫门口连灯笼都没有点,清陇直奔韶朔的寝殿,一路上没有遇到人。
韶朔并无父母兄弟,天地间连个嫡亲都没有,而且他年纪还小,比不得别人家眷如云的,两百年没怎么回来,宫中十分冷清。
宫苑树影重重,门窗沉沉,韶朔的寝殿周围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清陇推开门,走了进去。
整个寝殿空荡荡的,月光照在地上,一片冷白,床前垂着重重帘幕,可以看见里面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清陇朝着那晕染的灯光,一层层地掀开纱幕走进去。
云床之上,韶朔闭目躺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嘴里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额上的冷汗将头发都浸湿了,衣衫和被子很是凌乱,想是上半夜在床上有过一番挣扎。
清陇从未见过他如此苍白又痛苦的模样。
“师弟,你怎么了?”清陇的声音不自觉的有点抖,他坐在韶朔床边,握住他抓着被子的手,那手冰凉的,尽是汗水。
清陇俯下身,另一只手替他擦去滑落在鬓角的汗珠,叫他:“韶朔,你醒醒。”
叫了许久,韶朔也不醒来,清陇便运动修为,注入韶朔体内,养护他的元神。
过了会儿,韶朔脸上痛苦的神色终于有所缓解,清陇沉着一张脸,出神地看着韶朔。
韶朔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喊疼。
清陇的手指心疼地抚上了他的眉眼。
“你不是天界的小尊主吗,谁能伤得了你?”
第二日,快近中午,韶朔才醒来,他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一睁开眼睛,只见清陇沉着一张脸看着自己,仿佛是他欠了他一条命。
“师兄。”韶朔坐了起来,略有些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清陇单刀直入,问:“你昨夜怎么了?”
韶朔见清陇的脸色不太好,大概是昨晚就来了这里,又看到他那副模样,守了他一整夜。
韶朔不在乎道:“没什么,大概梦魇了吧。”
清陇一双紫色的眸子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的脸看出两个大窟窿:“有什么魇能着在你身上?”
韶朔干笑两声:“这个……我也不清楚……”
“为什么不回太清宫?”
韶朔道:“我只是顺便回来看一下。”
见清陇一脸担心地盯着自己,韶朔拉住他的胳膊,小声说:“师兄……我没事。”
“你不信,可以为我检查一下,我一点事儿都没。”
闻言,清陇的手覆上韶朔的额头,运用仙力在他体内检查了一番,确实没看出有什么损害。
韶朔笑嘻嘻地说:“你看,没什么事吧?”
清陇直视他的眼睛,说:“韶朔,你记着,你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韶朔点头:“我不会瞒着师兄的。”
“那你这魇症,为什么在太清宫从来都没有,只是去了一次凌霄宫就有了?”
韶朔被问得一楞,解释道:“我……我这是幼时留下的毛病,只是恰巧复发了,况且,我在太清宫两百年,夜里魇没魇过,师兄你都能知道吗?”
清陇只好皱着眉,不再追问他。
和韶朔回太清宫的路上,清陇一直沉默不语,韶朔想着法子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再纠结于昨晚的事,脑子里却在想今天醒来看到的清陇那副紧张的样子,他倒是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情。
德徽庭里,韶朔坐在书桌旁,翻着诗集,脑海中一直是清陇的脸,他笑的样子,冷淡的样子,端正的样子,还有偶尔也会轻佻的样子,明明是一张脸,百般模样,每一种都那么生动明亮。
韶朔的嘴角缓缓勾起。
他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窗后的清陇,庭中几树玉兰掩映着,倒让他的身影柔和了几分,连带着那常常清淡无欲的一张脸,也显出了几分绯色。
韶朔手指夹着诗集的一页纸,过了许久才瞟了一眼,恰巧看到一句诗醉折花枝当酒筹。
韶朔细细品味着,突然回忆里有一片旖旎光景,被他记起。
他记得来太清宫之前,因听神仙们说西王母宫中有好酒,甜口而不醉人,算是仙酿中的珍品,于是他便常去西王母的府上讨酒喝,而西王母看他年纪小,总是让宫人从花园中挖出新酿的酒,给他倒上三杯,复又埋回去,不让他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