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黑子是对的,得到了赤司的电话,基本上就等同于得到了作死也不被拉黑的绝对权力?
“但,但是……”她觉得现在自己蠢爆了,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她只能想起什么问什么,“你刚才……你躲开了……”
“……”赤司的表情不太好形容,“如果想要划清界限的话,没必要的身体接触越少越好。”
所以这不还是在心里被拉黑了吗!
“所以你为什么会接电话!”琉璃完全不能理解赤司的脑回路,“你不是要划清界限吗?”
“要划清界限的是你。”
赤司平静地看着她,但她觉得自己在那双眼里读出了谴责的味道,金色的那只尤甚——
“是你说你不想见到我的。”
“……”
她不能说那条邮件不是她发的,但问题是那时候她在气头上,归根结底——
“因为你掐掉了我的电话啊!”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绝交电话。”赤司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回复她,“我没有挂断,但是隧道里的信号非常有限,根本没有办法建立通话连接。”
“……”
头晕,非常晕。
所以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绝交——我打那个电话不是为了绝交的呀?”她有点绝望地这么喊,“为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认知出现了什么偏差?!”
“嗯。”赤司点点头,“你的脑回路和别人一向不太一样,我应该更早一点意识到的。”
“……”
她是不是被赤司吐槽了?赤司竟然也会吐槽别人啊,真是无上光荣的一刻,如果对象不是她,那她一定会录下来循环播放。
“你生气了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都没有联系我啊?”
“你也没有联系我。”
“我……你……”琉璃发现话题滚成一个球,一不小心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我以为你生气了啊!”
有谁有那个BIG胆子去联系生气的赤司征十郎?大概黄濑都不会虎到那个程度好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赤司看起来就真的是在疑惑,他的情绪特别平静,没有波澜地叙述自己这个角度看到的事实,“我给你回了电话,你掐掉了,这证明你是认真想要和我划清界限,我尊重你的选择。”
“……”
别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尊重别人的选择啊!拿出你打爆紫原的气势来,用那个“违抗我的人不可原谅”的气势一直打到我接电话可以吗!
好吧,这是一个过于美好的梦想。
琉璃崩溃到想哭第二次——那是她在赌气才掐掉的,你这么聪明为什么意识不到这点!
经过了长达半年的冷静期,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被她忽略了很久的事实——那就是他大概,可能,真的意识不到。
赤司征十郎的思考回路一向高效快捷,有问题→解决问题在他眼里是一条直线,情绪干扰被他排除在外,如果存在会干扰思维的情绪,那他会将情绪解剖之后抑制在不影响判断的波动幅度里。
而现在的他更过分了,如果情绪会干扰思考,那他就会直接解决掉那个情绪。
挂掉电话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于是他不会轻易那么做,那他觉得别人也不会那么做,所以挂掉电话就代表对方是认真的,那么他可能真的就是……尊重了她的选择而已。
这个福至心灵来得有点慢,这半年来她在干什么,她究竟是为什么把自己赌气虐到肝肠寸断的?
她抬眼看他,赤司确实看不出来任何生气的感觉,事实上他的情绪波动一直非常微弱,她对他的感情变化基本靠猜。
然而觉醒之后他把波动给掐了,她读不出来他的情绪了,心好累。
比如现在,他很认真地盯了她一会儿,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嗯。”
——然后他抽出了袖子,转身……没能走成。
赤司有点无语地转回身,琉璃发誓他脸上的表情是“拆开你的脑子研究一下思考回路”的意思,但她扯着他的衣摆不松手,理直气壮地仗着他的好修养耍赖:“你要走了吗?”
“……我去把窗帘拉开。”
“哦……哦。”
好像精神过敏导致反应过度了,琉璃有点不好意思,但她死活不肯松手,仰着脸表示:“那,那你把外套脱给我。”
“……”赤司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段时间,“你要外套干什么?”
“当人质呀。”
“…………”
嗯,赤司这次把心好累写在了脸上。
然后他真的脱了!
当他的手搭上衣领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在他扯开衣襟褪下袖子以后,她才意识到他真的在给她脱人质……救命,她刚刚开玩笑的。
一种毫无道理的强烈直觉,她觉得这时候说自己在开玩笑的话,会被赤司错手掐死在这个房间里。
但是……怎么说呢,什么都会认真去听去做的征君超可爱!
琉璃抱着怀里的“人质”,开心地看着赤司的背影,洛山的校服是深灰色的衬衫,特别符合他身上内敛的贵气,后背贴合身体的剪裁能隐约看出背肌的走势,他的身材比半年前有了不小的变化,一个最明显的地方是:他比她高了。
赤司走到窗前,伸手挑起窗帘漏出一条缝隙,外面的阳光不客气地亲吻在他眼角发梢,像一场过于热烈的告白,点亮他身上燃烧似的美感。
光在他修长的指节上跌碎,阳光下几乎透明的皮肤和阴影中的手腕被分割成格外明显的两个部分,随着光线的推移,阴影正在从他身上消退,但赤司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他的手腕下沉一些,偏头看她一眼:“眼睛没问题吗?”
“……唔?”
阳光正在亲吻他的侧脸,他红色的左眼像是切割精良的宝石,在她的视野里蔓延出一片燎原之火。
……请不要在这种时刻胡乱散发自己的荷尔蒙好吗!
“等等,那个……让我适应一下。”不是阳光,是时隔半年你持续上涨的魅力值,“征君你不要动——对,就是那个姿势,看起来超帅超让人心动。”
“……”
赤司扭过头,完美闪避了她的直球告白,在一段她无法理解的沉默之后,他语调平稳地开口了。
“人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他保持着她说的一姿势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俯视冰帝华丽的校园,“你好像一贯没有这个概念,这并不是个好习惯。”
“……”她觉得征君对她有什么严重的误会,她告白的时候明明超认真的啊?
为什么他从来就不信呢?
“轻而易举地宣之于口,然后又因为结果与预想中不同而试图收回——你一贯如此,那个时候也是,如果知道自己事后会后悔,出口的时候就应该更加谨慎。”
“那个,如果你是指那个电话——”琉璃有点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外套,“我确实打算收回对征君‘冷血’的评价,那个时候我在迁怒你,对不起。”
赤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只能自说自话似的继续下去。
“但……那个时候说的剩下的话,我并不打算改。”
“哦?”
赤司没有看她,但这个短短的疑问词里,她能听到他情绪降下来的危险信号。
琉璃犹豫了一下,根据她对赤司的了解,两个人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很可能会因为她接下来的话而重新崩塌,但她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住。
她需要让赤司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可能,她还想要知道赤司在想什么。
“我还是不赞成征君在那个时候的举动,我也……没有打算就这么原谅你。”
赤司保持着挑起窗帘一角的姿势一动不动,但她能感觉到一种让人发寒的气势从他的背影里透露出来,即使隔着这样一段距离,依然压得人喘不过去来。
琉璃松动一下校服的衣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足够平和。
“我知道征君不认为自己有问题,我也没办法说服你……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和征君说话,我也还是会想见到征君——这不可以吗?”
“……”
赤司在沉默。
他依然背对着她,头顶的发丝在阳光下有火焰一样的光彩,和他身后沉默的影子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
“没有第二次。”最后他说,“你可以在我这里任性,所以这一次我可以原谅你。”
“……”嗯?这句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她做了什么需要赤司原谅的事吗?刚才的话题难道不是在讨论她有没有原谅他?
琉璃应该问的,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赤司忽然拉开了窗帘,有点刺眼的阳光突兀地闯进视网膜,她看到他在阳光下回首,睫毛在空气里轻忽地刷出一个弧度。
他站在阳光里,合眼又睁开,金红异色的双眼在光线的笼罩里有种不真切的美感,和他鲜艳的红发一样在光下熠熠生辉。
赤司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声音像是钢琴在延音踏板作用下拉长的混响,敲碎了长达半年的冷战带来的距离感,理所当然地在耳边响起。
“璃音,为我唱歌吧。(リネ、歌ってく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