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溟是云朔归的第一个任务对象。

那时他刚从原本的世界穿越过来，系统为了给他一个适应异世生活的期限，为他安排了一个与修真没有太大关系的任务。

【你是一个凡人国家唯一的皇子，某天女皇却带来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说他是你的弟弟。弟弟告诉你，他是你的影子，只要你行事出错，他就会取代你的位置成为新的皇子。】

云朔归那时扮演的是一个面瘫纯善的皇子，闻言即使心中有些痛苦，却没对女皇与弟弟产生怨怼。相反，他对这个没有身份、只能当做他的影子的弟弟十分照顾。

与云朔归扮演的面瘫皇子相比，云溟更像是一个真正没有感情的影子。他常常在云朔归练剑时观摩，而后自己偷偷地练习。云朔归很快就发现，这位弟弟的一招一式之中，都带上了自己的影子。

几年后，在女皇的默许下，云溟更有变本加厉的态势。几乎是哥哥做了什么，云溟就要跟着做一遍。

以此看来，云溟趁他睡觉时，偷偷复刻他与陆清行的亲昵行为，便不足为奇了。

天性使然罢了，也不是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过他前几天问过系统，云溟如今不是他的任务对象，他对自己有没有非分之想都无所谓了。

“若是哥哥觉得我是云溟，那我便是。”对面的青年神色平静，眼神中甚至闪烁着一点坚定。

话说的倒是好听，可惜云溟心里面是一团混沌。云溟对世界的理解，几乎全是模仿哥哥得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亲昵，同样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珍贵。他会说出这等舍弃自我的话语，只是因为他几乎没有自我罢了。

只是不知道，分开了这么久，云溟有没有对旁的东西上心些。

云朔归的话恍若叹息：“你本该有更好的前程，却失去记忆被困在此处……”

他说话时一直观察着云溟的反应，见他眼神闪烁了片刻，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就算没有自我，本质还是人，对自己相关的事情，总要多关心些的。

云朔归淡淡道：“我从前与你有些牵连，但如今我自身不保，更没有心思去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面的青年想了想：“哥哥想让我带你出去？”

云朔归摇了摇头：“你不要轻举妄动。我有自己的打算，拜师大典那日你配合我，引开陆清行的注意即可。如非必要……不要伤他。这是互惠互利的交易，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

云溟几乎没有思考：“既然是哥哥想要的，我定然不会拒绝。”

少年猛然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抹错愕。

却听云溟道：“只是条件要换一换。”

还以为能搞到一个免费傻劳力。高兴早了的云朔归平复了一下情绪：“你说。”

“前尘过往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哥哥的一滴心头血。”云溟看着他，毫无感情的眸子里闪过些许真诚。

对面的少年闻言微微垂眸，像是在犹豫。

云朔归确实在犹豫。

凡人有传言，鬼神能以骨灰御使死人的。在修真界中，鬼修虽然神秘，但要御使灵魂，依旧要凭依着身体的部分。

一个鬼王问他要心头血，稍微想想就知道有多危险。

云溟见他沉默，主动做出让步：“如果哥哥信不过我，可以等出去以后再履行承诺。哥哥认真地提出交易，我也在认真地商议。如果不然，我直接剖哥哥的心头血，你如今也没有反抗之力。”

他说的是实话。云朔归心中轻笑，这么多年没见，他这个没有心的弟弟，倒是变得幽默了些。

他于是下定决心道：“逃出去之前，你必须听我的话。没事别乱出来，别被陆清行捉住了。”

不过就以他能在陆清行旁边弄自己都不被发现的功力，云朔归这句提醒就像是废话。

“好。”

云溟的虚影在半空中晃了晃，让少年不由得想起之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浑身都不自在以前。

“还有，你不准半夜爬上我的床……”少年的耳尖泛起红色，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之前陆清行都在，实在太……”

分明陆清行就在身后，却有人爬上他的床来，将他弄得一塌糊涂……

他“太”了几次，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反正、之前当你不懂事。以后不准半夜爬床了。”

云溟有些不解：“为什么？”

云朔归垂着眼眸不看他，略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

和他说不知廉耻，就像是对牛弹琴。少年纠结了半天，才冷哼一声：“总之不许，不然约定作废！”

耳尖却还红着。

云溟的视线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徘徊片刻，十分艰难地做了让步：“好……谁让我那么喜欢哥哥呢。”

呸，你就是喜欢学我罢了，学人精。云朔归在心里唾弃云溟。

不过这种心思不能透露出来，所以听到这句话后，云朔归的耳尖更红了，他不由分说地将云溟赶走，把自己裹回被子里。

·

这两日，云朔归如同之前被陆清行丢在小院落中一样，安静地喝药，喝完了便修炼疗伤。

虽然对徒弟如今的变化无法接受，但他像是养成了习惯一般，时不时便要抬首往外看两眼，仿佛在眼巴巴地盼着陆清行回来。

云溟占据着小童的身体，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看。

云朔归不知道这具身体里藏了一个强大的灵魂，发现小童陪他一起坐着，还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小童陪他坐了这么久，朝陆清行传递过去的消息，应当能让这人安心，也开心一点吧。云朔归看着小童的发顶，出神地想。

这可能是最后能给徒弟的一点欢愉了。

他不能永远留在这里，更不能拜陆清行为师。他们这一脉向来单传，若是他拖着这副残躯成了陆清行的弟子，他这一脉便彻底没法传承了。

再说，师尊拜徒弟为师，这像什么话呢。何况他还不能确定，陆清行是不是真正认出了自己……

不能确定的事情太多，云朔归只想逃走。

逃去一个不会妨碍到徒弟的地方。

之前陆清行给他设下不准动用灵力的禁制，在子蛊残毒发作时就被破了。云朔归感受着丹田内日渐充盈的灵力，终于找了个机会，将灵力微弱的小童劈晕，扶上了椅子。

而后自己换上一套不显眼的弟子服，拿着小童的令牌出了陆清行的殿宇。

·

这几天来第一次出偏殿，云朔归对着太阳，几乎想好好打个哈欠。

装了几天的隐忍师尊，把他憋得不行。

系统察觉到他这种危险的想法，赶紧提醒：“宿主稳住，别浪！”

云朔归笑了笑：“我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要被陆清行捉回去，你连这点自由都不给我了吗？”

系统不解其意：“宿主不准备逃走？”

“肯定要逃，”云朔归懒洋洋道，“不过不是现在。这次出来就是送给陆清行抓的。不刺激刺激陆清行，我怕就算我走了，他的好感度也不动。”

自从识破他的马甲以后，不管是亲昵还是疏远，陆清行的好感度一直维持在九十九没变过。云朔归几乎要怀疑，这个九十九的好感度，会不会在他死后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对于陆清行这种在感情上坏的很通透的人，自然要下点猛料，才能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

陆清行要收他为徒的事情，这几日传遍了整个玄衍仙宗。拜师大典将近，一向冷清的归墟峰，也有了些修士走动。

这些修士面上还有些喜色。虽然收的人不太好，但好歹衍清仙尊收徒了，也能了却宗主的一桩心事。他们这些主峰的弟子，这几天的日子过得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