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云澜抬头去看与丽娘同来的两个男子,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当日在兴岭镇挥鞭抽打王小二的赶车人。那年的人事,她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再看向另一个男子,只见他五官俊美,身材欣长,一身白底夹银色竹叶暗纹锦袍,低调却不显廉价,通身气度更是惹人侧目。云澜仔细辨了辨他的脸,应该就是当日坐在车厢里的那位公子,虽然他此时已是一个成年男子,云澜还是依稀能够认出他来。
云澜抬眼观察他们的功夫,他二人也看向云澜,只见她穹鼻挺翘,睫毛纤长,一身嫩黄色罗裙称得皮肤莹白娇嫩,一双眼睛更是晶莹灵动,瞧着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再看却并不认识。
一身白袍的沈昭翎看见云澜惊讶的眼神,不由眉头轻促,心想,莫非以前到揽月楼来时遇见过她?
沈昭翎看云澜呆呆站着不动,不由出声提醒:“不是要去泡茶吗?”
听见他说话,云澜才恍然想起丽娘的吩咐,顿觉有些窘迫,她怎么能盯着一个男子目不转睛,又觉得十分懊恼,怎么每次遇到他的时候都那么狼狈。于是匆匆福了福身,赶紧跑去泡茶了。
沈昭翎看着她一会惊讶一会懊恼,这会又狼狈的跑开,觉得十分有趣,轻笑出声,转身向抱厦走去,想着这女孩真是心大,实在不像才刚刚受到惊吓的人。
云澜匆匆跑进茶水间,一颗心砰砰乱跳,竟然能在揽月楼遇见他,今天是十五,丽娘又领着他去那处抱厦,难道他就是红樱所说的那位每月到揽月来的公子?不知他每月前来,所为何事?
另一边,丽娘匆匆叫上几个人向倚红的房间跑去,来到房门口,丽娘不禁觉得有些胆怯,只得让旁边跟着的人先进屋去。
几个汉子鱼贯而入,进了屋,其中一人先用火折子点亮了灯,然后朝那悬在房梁上的倚红看去,只见她双眼翻白,脸色乌青,舌头长长的从口中伸出来,身上的衣裙被临死时挣扎而出的粪便脏污,死状甚是狰狞惨烈。
饶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屋里的几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七手八脚的将人从房梁上放了下来。
等人从房梁上放了下来,丽娘才从门外走进屋内,她只远远的朝已经放倒在地上的尸体看了一眼,便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丽娘拿了些钱交给身旁的汉子,让他去棺材铺买一口薄棺,自己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站在门口,丽娘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命再贵重,却也要自己懂得珍惜。
云澜泡好了茶向抱厦走去,路上不由回想起当日在兴岭镇遇到的情形,那年的人和事,一晃竟已过去了那么几年,真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啊。
走到抱厦门前,云澜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说了一句“进”,云澜才缓缓走进门去,只见沈昭翎坐在桌前,正自己跟自己下着棋,那赶车人站在他的身侧。
云澜将茶水放下,缓缓斟了两杯茶,低眉顺眼的说道:“公子请用茶。”
沈昭翎抬起茶来喝了一口,味道还很不错,看着云澜此刻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由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问道:“你叫什么?”
云澜听见问话,低声说道:“我叫云澜,云彩的云,波澜壮阔的澜。”
沈昭翎听见这名字感觉更是熟悉,似乎在哪听过,于是探究的盯着云澜看了看。
站在沈昭翎旁边的阿吉听到这名字,却是眼睛一亮,难怪觉得这丫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竟真见过,这不就是当年路过兴岭镇时遇到的小丫头嘛!当年他们忙着赶回建康城,他随手抽了挡路的男孩一鞭子,当时被那帮男孩欺负的小丫头浑身脏污,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不仅没哭,还倔强的说以后要还他们人情。他当时只是一笑置之,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面,几年不见,当年脏污的丫头现在竟出落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只是,她怎么会在揽月楼?她不是应该在兴岭镇嘛?
阿吉认出了云澜,附到沈昭翎的耳边耳语了一阵,沈昭翎恍然大悟,原来这云澜竟是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云澜拿着茶盘有些局促的站在旁边,不知她是该走该留,平日都是丽娘亲自接待他们,可是今天丽娘不在,她是该留下来伺候的吧?
沈昭翎看了看她,笑着开口:“我记得当年在那小镇上遇到你,你说日后会还我的人情,现在是来还人情了?”
云澜猛然抬头看着他,他竟然还记得她?
这当然是云澜的误解,沈昭翎早就把她忘得差不多了,是身为沈昭翎贴身侍卫的阿吉记性好,毕竟主子的安危是他的责任,他自然要注意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防止有危险发生。
云澜定了定神,说道:“公子记性真好,竟然还记得当年的事情,我云澜说过的话自是会算数,只可惜我现在身为娼门中人,一无钱财二无权势,恐怕是还不起您的人情了。”
“那好说,我也不急于一时。”
他倒还当真了!云澜心里郁闷,语气不善的说道:“哪敢问公子高姓大名?等哪日我还得起了,自会去寻公子。”
沈昭翎心中闷笑,这还真是个有趣的丫头,她这样说,倒像是他逼她还什么恩情了,既然她都说以后要还了,他自然也不想拒绝,于是说道:“我叫沈昭翎,我旁边这位是我的侍卫阿吉,以后需要你还的时候,我自会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