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仍僵着脖子理直气壮道,:“本上仙没这么多规矩!这烧开的第一炉水,本仙偏要用来泡茶喝!”说着她挺了挺胸,好像显得更有底气。一边本歇在她肩上的亡灵蝶好像通晓她心意般,纷纷振动双翼,在她身畔上下飞旋,打着转儿,以助声威。
怀安一见祈灵蝶,显然还是顾忌梨白“天女”的身份。他是个实诚的人,难以理解这些弯弯道道的,只当梨白真是口渴。他下意识地摸着本就光滑的脑袋,沉吟一会儿,:“这水就要烧开了。师父那还有些上好的茶叶,我去拿来。”
梨白见他说得诚恳,顿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她也放弃了说服他的念头,只得任由他去。
怀安显然是经常服侍惯住持师父的起居,沏茶的手艺也十分讲究,足足过了三遍水,才将茶盏端到梨白面前。
枫眠山盛产枫树,故而清凉寺的枫露茶亦是绝妙。
梨白正喝茶间,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怀安,不是让你不要做这些粗活吗?这些自有伙房的下人打理。”
闻名琰朝的拂明禅师,竟是一位年逾四十面白无须的僧人。他身穿一件月白色僧袍,颜色虽寡淡,但衣衿,袖口,衣摆处无比绣着繁复的白梅,低调奢华,的确是个生活极其考究的人。面相普通,在人群里是极易被忽视的存在,唯有一双眸子生得极好看,是标准的泛滥多情的桃花眼。这样的人,最是少年风流,少不了逸闻韵事,偏生做了和尚,青灯古佛相伴。
怀安闻言,只是摸着头“嘿嘿”傻笑。他知道住持师父并无苛责之意。
“你啊……!”拂明禅师显然知道劝不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着他将目光转向梨白,却是朝怀安说道,:“这位姑娘是谁?怀安不该向师父介绍一番?”
他面上仍挂着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如果说他看向怀安的目光饱含着长辈对晚辈的宠溺与包容,那么对于梨白,可以说是审视都不为过。
梨白不懂,一个德高望重的禅师,久经佛法熏陶,本应遗世独立,何故沾染这么重的世俗中人的锐气?
可她并不惧。她本就个是锋芒内敛的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对于怀安的真心以待,她可以假以辞色,同样对于拂明禅师,她亦是丝毫不惧。
怀安听得师父问起,便不假思索道,:“这位姑娘是怀安在山下遇见的仙人,她听闻师父佛法渊博,有心上山同师父探讨一番。”说着他便说起梨白与他在塔楼相遇的过程。
这是个不言而喻的谎言。对于从来不信神佛鬼魅之说的梨白来说,这种过分的信任让她感到煎熬。她恨不得逃离。偏生怀安又讲得那么细致,他甚至将他们两人的相遇描绘成“天女下凡”的传说。
他如此诚恳,虔诚,沉浸在自我编织的幻想里。
梨白和拂明禅师都很默契地没有打断他。
拂明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那像是一层虚伪的面具,掩盖了他所有的真实情绪。只是当他听到怀安所说的“天女下凡”的字眼时,嘴角的嘲弄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梨白突然意识到,他虽然是声明显赫的佛学大师,但是对于神佛之论,他其实根本就不相信。
所以他不能像怀安那样代入,更遑论被怀安所说的给打动!
研习这么多年他本就持否定态度的经书,更凭此成名。这仿佛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