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那几人躲开了。
灰羽瞧得瞠目结舌,“这,这到底是什么人。”
刀枪不入,像之前攻击城门的药人。
却比药人武力值更高,更人性化,更可怕。
顾清宴神色凝重,“这就是十里林,弯弯遇到的那种药人。”
甚至,比十里林的更难对付。
因为小姑娘的血,祛除了他们的狂躁症,使其更接近于正常人的状态。也就是黑老口中的强化。
射箭无用,铁弹能避。功夫高绝,不知疲倦。
而这样的人,正在城楼下,来来回回往壕沟填土。
荒诞,却也可怖。
另外几道城门亦发觉异象,纷纷派传信兵过来,问询对策。
对上强化药人的事,顾清宴预想过。铁弹也尝试过。
除了硬碰硬,没有别的对策。
“去找趟刑部尚书。问问看天牢还有多少武功高强的死囚,不论罪大恶极否。应下此事,活命者,既往不咎。另外……”
侧首看向灰羽,顾清宴眼眸黯了黯,“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晚上让府里备些好酒好菜,好生休整一晚。”
三道城门,九个强化药人。
仅仅靠死囚,不够。
灰羽自是明了话中含义,“属下这就去办。”
即便刚刚,他还流露过几分惧色。
即便知道,应战强化药人生机渺茫。
他依旧一如往常,领命而退。
顾清宴静静望着灰羽远去。
而后,眸光转向城下。
他就这样看着强化药人,一刻未歇,填着壕沟。从黑夜,看到东方鱼肚白。
而过去的一天夜里。
刑部尚书暴躁过,百官聒噪过,宫中热闹过。最终,送来了十名死囚。
辅国公府把酒言欢过,高歌剑舞过。最终,亲卫暗卫一个不落的过了来。
壕沟已填完小半。
顾清宴再多的情绪,此时也都压了下去。
死囚负责西门。灰羽带人去南门。此处北门,由银光带人对战。
朝阳升至高空,又逐渐落下。
强化药人倒下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与此同时,顾清宴接到城外暗探的飞鸽。罗刹卫已就地格杀黑老,毁其药方药草,烧其巢穴,再无药人可成。
伴随好消息而来的,还有此事付出的惨痛代价:罗刹卫身中毒烟,十不存一。
待城外九个强化药人尽除,城外静了下来。
顾清宴问及伤亡。
死囚只活下来一个。亲卫暗卫死数过半,另一半全是重伤。暗卫之首,灰羽阵亡。
于是,城楼也静了下来。
是压抑悲痛的寂静。也是战争残酷的寂静。
但战争残酷之处就在于,它不会因个人悲喜而止步。
没两日,张义恩的先锋军到了。
押着一群百姓到阵前。
令他们填土。
老弱妇孺都有,战战兢兢挑着土,靠近壕沟。
城楼上的士兵拉弓搭弦,眼神犹豫。
顾清宴却是眉眼凌厉,挥着令旗接连喝道,“近壕沟者,杀无赦!”
“违令者,斩!”
“放箭!”
箭羽飞下,无一活口。
次日,叛军再次押来百姓。
顾清宴仍面无表情,冷声下令。
不少士兵拉弓的手发着抖,射空了不少。
纵使如此,城下百姓终是难逃一劫。
只余懵懂稚儿,坐地哭嚎。
第三日,叛军押来更多百姓。
令旗挥动,稀稀落落的箭羽飞城而下。大多士兵,弃弓箭,或崩溃,或破口大骂。
顾清宴一言不发,过去捡起弓,取来箭。
对准城下百姓。
身中蛊毒多年,他早已不碰这些东西。是以更像孩童学射箭。一次次瞄准,落空,再瞄准,再落空。
直到射中一人。
又射中一人。
他无声做着这些。
莫名就让人想起了“顾阎王”。
冷血如斯。
第四日。
叛军还未至。
丘扬、顾平、赵总兵先找来了。
“阿宴。这样下去不行。你知不知道,现在城里百姓都在怎么说你?”
顾平抿了下唇,接过丘扬的话道,“还有朝堂,弹劾大哥你的奏章,龙案都放不下了……”
赵总兵跟着叹气,“大人背负良多,这话本将不该提,也无颜提及。只是手下那些儿郎,个个宁可出城一战。越发管不住了。”
顾清宴手上缠着白纱,拉弓余痛犹在,酸麻无力。
他揉着虎口,目光扫过众人或担心,或忧虑,或焦躁的神情,便明白了……
三天。
已是他能争取的极限。
“既如此,各自回去备战吧。”
众人准备一箩筐话,甚至不惜做好拦下他的打算。听到这话,不禁愣了愣。
叛军未见城楼飞箭,也呆愣了片刻。
而后狂喜,催促百姓加紧填土。甚至令他们直接将先前那些尸体推入壕沟。
城楼士兵看着下面的一幕幕,长戈攥得发白。
是对他们毫无人性的愤怒,更是对事态发展的恐慌。
叛军要攻城了!
闵州。
叶弯弯像颗小炮仗冲进家门,看见爹娘都在院中,直直飞奔了过去。
“爹!娘!我回来啦!”
叶天遥顿时面色大变。
他疾步迎上,拎起叶弯弯后衣领,走得离关蓁蓁远远的。
放下人,叶天遥开嗓就想吼,却硬生生忍住了。
他压低声道,“嚷嚷啥!不在帝都逍遥快活,你跑回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