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飘逸的鱼白色直缀的丁瑾就隔桌坐在自己对面,而穿雪白衣裙的曹采薇则坐在他的身旁——就跟前世两个人穿着白色结婚礼服站在自己面前差不多。 丁瑾自从听说方夫人在这边,便执意过来拜见。 弄得方夫人掩口直笑:“这孩子,我这两日住在你家,整日都见面,何须如此拘礼。” 丁璐打趣:“我哥哥是想来这边喝茶吃点心呢。” 丁瑾拱手:“有劳唐太太了。” 谷珊娘浅笑道:“粗茶一盏,聊以解渴。”用开水慢慢烫着茶洗中的杯子们,一时不知道该取哪几盏。 方夫人问道:“方才那几个小姑娘呢?” “她们也不认识方夫人,就没跟来。”丁璐道。 丁瑾忙道:“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什么场面。” 方夫人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丁瑾拿出那个编好的桃花花环:“唐家妹妹正好穿着桃色衣裳,这花环便送给妹妹吧。” 笑笑握着光润的巧云茶杯,淡淡道:“男子送的东西,笑笑实在不敢接受。” “这里有长辈,有平辈,还有这些个仆妇,又不算私受,不过是踏春偶得罢了,妹妹何必有恁多思虑。”丁瑾永远振振有词。 笑笑再推却也不好看,便道:“那便谢过丁公子了,染碧,接了公子的花环,好生收起来。”笑笑并不想亲手去接他的任何东西。 笑笑没有看丁瑾,把目光投向曹采薇,见其脸上仍旧挂着不远不近的疏离。 丁璐挨着方夫人坐,直说:“方伯母,你们饮的什么好茶?” 方夫人道:“这要看主家的意思,招待什么便饮什么。” 谷珊娘淡笑着:“我们饮的茶怕是你们年轻人喝不惯,笑笑,把你的那些好东西拿给大家尝尝。”看来经过琢磨,母亲并不打算把自己私人的茶杯给这些人用。 笑笑叫来描红,耳语一番,道:“去做准备吧。” 描红应声去了。 曹采薇看了看桌上供着的白碧桃,道:“因有梨花比着,这白桃花平日里看着并不起眼,但今日养在这紫定窑的花瓶里,却格外高雅。” 笑笑道:“不过一只粗瓷土定瓶罢了,难得入了姑娘的眼。” “学画重艺,免不了比旁人多了一份赏美之心。”原来她也是个绘画爱好者。 方夫人闻言笑道:“采薇和笑笑倒是可以谈谈书画,论起来都是学画的出身。” 曹采薇笑着看了看笑笑:“采薇不才,学画不过八载,师从赵州袁先生。不知唐姑娘的师父是……” 不过八载,你今年才多大,不过十三四岁。 丁璐在一旁道:“袁先生是赵州最有名的书画大家呢!” 笑笑不卑不亢道:“我自小跟从外祖父学画,实在不才,画龄痴长曹姐姐二载。” “十年?你已学画十年?!”丁璐第一个不相信,“你今年不过才十二三岁罢!” 曹采薇也忍不住笑了:“唐姑娘风趣可爱,咱们小时候哪个没有捉笔涂鸦过呢。” 说得几人都笑了,只有谷珊娘神色如常地帮方夫人添茶。 若是平常,众人笑一笑也就得了,唐笑笑不会计较这些。但今日,既然已经说到师从外祖父,便不能作罢,不然是给他老人家抹黑。 笑笑道:“我不足三岁时,外公便教我握笔,小小孩童,正是贪玩年纪,但外公却从不失耐性,一笔一划地教起。外公从不因我是女娃娃,便娇惯纵容。每日清晨临帖,黄昏习画,寒暑不辍,直至今日。记得五岁时,已能够和外公外出写生,花木、禽鸟、山水、走兽、行人,以实见境,皆可入画。” 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记得那时外公用两个墨点便勾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鸡,笑笑拍着小手叫好,外公问她要不要学,笑笑便道,要学。 就这么一直学了下来。离开外公之后,自己也从未间断过练字习画,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 丁瑾道:“妹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绘画基础,实在令为兄惭愧。” 十载,这只是元龙朝的唐笑笑。 而今日你们面前的唐笑笑,却已习画廿五年有余。 曹采薇直直的目光冲淡了疏离:“敢问尊师是……” “浙江兰溪的谷老先生。” 曹采薇淡淡一笑,不再作声,想来是从未听说过谷先生。 染碧轻轻过来,在茶席上摆了个弯月形的酸枝茶盘,描红将一套琉璃茶具放在茶盘上,又将一只分四个格子的红漆食盒摆在一旁,里面是脆芝麻片,白玉马蹄酥,三层玉带糕,桃花羊羹四样点心小食。 丁璐见小食讲究,好奇道:“咱们喝什么茶?绿茶性寒,青茶有苦味,白茶又太淡。” 方夫人听得直皱眉。 描红捧上来几个青花长颈瓶并几个盈盈一握的黑釉小钵罐子,笑笑道:“这些是我去年收鲜花得来的花露和提糖,大家尝尝鲜。” 丁璐跃跃欲试:“自己做的提糖?竟有这么多种!” 笑笑令描红将每种提糖舀出一小匙,放在白瓷碟子上,请大家品尝。 “这些提糖真好看,花朵和果实都裹在提糖里了,好像水晶一样,不不,好像琥珀!”丁璐第一个用小银勺子尝了尝,“这个是柑橘味儿的,味道很是清新呢。嗯,这个是桂花的,果然香浓满口。” 方夫人也尝了一口:“笑笑这丫头,总爱弄这些新鲜的玩意儿,这些提糖看着就有胃口,吃起来也是清甜可口,里面的花朵和果肉竟绵软如糯。平日里,一般人家为了保鲜,也只是做些桂花提糖罢了,那提糖多是用来做点心,倒没见过这样直接吃的。” 谷珊娘道:“她父亲每每饮了酒,便爱吃这些提糖,说是可以清心醒神。” 方夫人笑道:“这倒好过醒酒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