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维浩下意识地抬手拂了下脸颊,对着方枘难为情地笑了笑。
“浩子,你这是要给自己画一个京剧大画脸哦。”方枘打趣地说。
然后,他便借花献佛,用从浩子那儿抹下的油彩,在画布上飞速起稿。而且,他不像其它画工单幅描绘,而是在十二幅画面上同时进行!
方枘面前的墙面上,60厘米见方,三横四纵排列,共挂着十二块框好的画布。
今天,他要临摹的是印象派的开山之作:《日出·印象》,作者是十九世纪的大师莫奈。
画面描绘了欧洲某港口雾霭迷蒙的美景。海天一色、红日朦胧,大小船舶或纵或横,灵动、疏懒地点缀其间。
在阎维浩紧攥着拳头,紧张而专心的的凝望中,但见方枘抬笔在画幅上端量一下,便由左至右勾勒着参差起伏的线条,其间略做皴点,两三分钟便贯穿了整行三幅画面。
接着如法炮制,由上至下,十二幅画起形完毕。虽然色彩极淡,但地平线、朝霞、远方的驳船,近处的小船已跃然纸上。
灵动旖旎、呼之欲出!看得阎维浩嘴巴大张,见方枘停下笔来调色,才大喘了一口气。
画室里的几位新晋画工被吸引过来,在方枘身后围成一团,柠檬酸的“啧啧……”和“天啊……”的赞誉之声交织在一起。
对不断的唏嘘声,方枘不为所动,左指间捏着一把宽排笔铺展冷色画面,右指间擒了支榛头笔点缀橙红色块。
一软一硬一大一小,两支油彩笔如活了一般,时而左右齐发,时而双手互换,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酣畅淋漓,尽情抒画。
一小时过去……
两小时过去……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
旁边肃立围观的画工中,有一个双腿酥麻而不自觉,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引来了同伴的一片哄笑声。
而这时,方枘也停了下笔,转过身来,抖了下酸疼的手指。
全部十二幅画,如魔法一样完全呈现出来!缤纷的、层次丰富的冷色系铺满了整个画面,唯有画龙点睛的一轮朝阳处,莫名地留了空白。
“浩子,该你了!”方枘说着,随意抓起几支圆头猪鬃笔递了过去。
阎维浩倒指着自己的鼻头,愕然地问:
“我?……我不敢。”
“你不会是真的耗子吧,就这点胆量?”说着,方枘直接把油彩笔往阎维浩怀里一丢。
阎维浩慌乱地接住画笔。顿足屏气后,咬着牙冲到画幅前,嘭嘭嘭……不消一会儿,画面空白处被点上了浓稠的色团,泫泫欲滴间,众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饱和的橙红色颜料滴下来,毁了宝作!
方枘不慌不忙地拿了支圆头笔,对着其中一幅画面,在阎维浩涂鸦而成的色团上拧动揉搓了几下,一轮红日便破空而出!
这个动作快速地重复了十二次后,十二幅《日出·印象》完美收工。有位吃瓜画工拿原画照片与方枘的对比了一下,发出了惊叫声!
唯妙唯肖,不差分毫!
方枘面对众人惊羡的目光,神情寥落地扔掉画笔,叹着气摇摇头说:
“画得再快,仿得再真,也只是一个画工,任人剥削……”
大家未及反应,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从画室入口传了过来:
“方枘,你小辫子翘天上去了是吧!谁他妈剥削你了?”
逆着阳光,一个身着对襟大褂,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身高体胖的中年人,大摇大摆地向方枘踱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