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之前。 “爷爷。” “北藤啊,爷爷有些日子没打给你打电话了,也不见你给我打个电话问候一声,爷爷想你啊!”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爷爷,我也想你,我刚回到家里。”方北藤轻声答。 他只字不提打电话的事情。 “住的还习惯吗?”老人话音刚落,又突然想起什么,语气惋惜:“瞧我这记性,你去那边也一年多了,怎么会不习惯,也该习惯了。” 方北藤轻声应答。 “是我的错,你从上大学就没有好好回过家,是我这个做爷爷的失职,北藤,爷爷老了,做事难免会糊涂,你别怪我。” 方北藤倏的眼球酸涩,摇头否认:“怎会。” “爷爷今天找你其实是有事。” “您说。” “小然他病了,你回来一趟吧,小然闹着要见你,你萧阿姨她不好意思给你的打电话。” 方北藤沉默片刻,问,“小然他怎么了?” “白血病,晚期。” 方北藤怔住,他反应了好一会,脑中隐隐约约记起记忆中的男孩,如今算算年份,萧然那小孩大概也不过十岁? 小小孩子,怎么会得白血病。 方北藤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叔叔阿姨还好吗?” “你阿姨整天以泪洗面,你叔叔公司也不去了,状态不好,现在小然病了,你叔叔只有你了,我给你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你准备准备。” 方北藤喉咙如刀割,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 一小时前窗外还有月光,能看到天上的月亮,这会已经是乌云翻涌,遮住了漫天银河流星。 明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卧室的窗户开得很大,微风拂过窗帘,舒爽可以。 方北藤睡得不好,噩梦缠人。 ----- 十年前,萧雄志的石油化工企业在南方做得风生水起,萧家大院建的风光无比,家财万贯,在宁城十人九慕,萧家何等得意。 可萧雄志虽事业风光,奈何血脉无福消受,妻子梁晓瑞与他结婚十多年,却无一男半女,唯一的女儿萧唯,还是丈夫在外跟情妇所生。 直至情妇去世,私生女萧唯才被接进萧家。 没有为萧家生一男半女的梁晓瑞自然不敢反对,那时父亲萧振国十分疼爱这个孙女萧唯,尽其所有疼爱着这个小孙女。 没过几年,萧雄志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心脏问题,几度病危在重症监护室里。 萧雄志以为自己命数到了,就叫来妻子梁晓瑞,吩咐她去宁城北方的一个小镇里,去领养他一个方姓故友的儿子。 梁晓瑞哭着照做,连夜开车去安宁小镇,第二天领回了年仅十二岁的方北藤。 不想回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偏偏不尽人意,方北藤睡得并不好,他努力睁开双眼,冷汗打湿额角的碎发,湿粘难受,他掀开被子,凉爽的风席卷皮肤,吹走身上的热气和汗水。 床头柜上的台灯被扫到地上。 窗户开得很大,他望着窗外失神整晚。 柳南烟被头顶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她觉得嗓子很痛,迷迷糊糊从沙发上爬起来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冲着干烧的嗓子,舒服了不少,她重新躺下闭上双眼,很快睡着。 夜总会包房里。 薛凡有段日子没来,这次来身边也没带女伴。 有人调侃他竟然学会做痴情种了,被薛凡笑着笑骂了句滚,他解释自己没那么伟大。 “解释就是掩饰,想安定下来就是好事,害羞个什么劲儿啊。”薛凡的朋友笑嘻嘻的拆穿他。 薛凡闻言笑笑,没有吭声。 这让众人有些拿捏不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正在说话间,包房的门被推开,帅气的服务生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解释这位小姐说是薛少的朋友。 薛凡看到蒋瑞,意外的挑眉,让服务生把人领进来。 蒋瑞手中抱着四五十厘米长宽的纸箱子,薛凡让身边人把位置给蒋瑞让出来,等她抱着纸箱子坐在他身边后,薛凡这才慢慢悠悠给身边的朋友解释说这是柳南烟的舍友。 蒋瑞穿了天白色带纱长裙,裙摆过膝,又化了精致的妆容,跟仙女似得。 吃吃喝喝的有钱少爷们出来玩不撩个妹搭个讪,都对不起那点酒钱。 二世祖刚想上来搭讪,被薛凡笑着挡了过去,“找谁玩都可以,想玩一会给你叫个极品让你玩,但南烟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你可不能祸害人家。” 二世祖听出话音,笑着没有勉强。 薛凡给蒋瑞点了瓶果啤,蒋瑞看在眼里:“我酒量不差。” 薛凡拿了只杯子给她倒上果啤,才答:“那也不行,一会喝完这杯就回去,这里你是不该来的地方。” 他说话时并不看她。 蒋瑞把手中的小箱子推过去,“我是来给你送东西。” 薛凡打开箱子,熟悉的首饰盒子让他瞬间明白蒋瑞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晚第一次掉脸,薛凡沉着脸把东西推过去,“爷不要!你回去给她说,要还让她自己来还,你来算什么?” 蒋瑞的脸上出现破裂,她强忍着,“南烟说了,如果你不要就让我丢掉,反正你也不缺这个钱。” 薛凡将手中的酒杯用力墩在茶几上,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 众人扭过头,包房里安静了下来。 听见他对蒋瑞说,“老子在乎?你要丢就丢了。” 无形的羞辱感从蒋瑞心中蔓延。 薛凡眼看着蒋瑞夺门而出,他按了服务铃让服务生把蒋瑞安全送出去,说完他直接靠在沙发里,也不再理人。 薛凡的哥们与另一个人面面相觑,笑着玩笑道:“这是失恋被人退定情信物来了?” 薛凡睁开眼睛望过去,“失恋?笑话!老子能失恋?丫的不就一女人,迟早是我的。” “薛凡,我劝你别对女人太上心,玩玩就行了,你每次掏心掏肺,最后还不是被女人甩的命!以前的李洋是,这个柳南烟也是。” 不知他的哪儿句话让他心中突然怒意涌起,薛凡伸手去抓桌上的酒瓶,狠狠扔在墙壁上,玉石俱焚,酒瓶碎了一地。 众人唏嘘。 柳南烟天没亮就醒了,父亲昨晚睡在了她的房间,还没醒来。 柳南烟把仅剩的四个鸡蛋从冰箱里拿出来,打开火,等锅热后往平底锅里抹了一层油,把鸡蛋打下去。 热锅凉油,还是妈妈交给她的,妈妈说这样做不会粘锅。 柳南烟被油烟熏了眼睛,这才发现没开油烟机,她赶紧打开油烟机,转身又开了厨房的窗户。 又往粥里扔了一把红枣,盖上锅盖。 嗓子有些痛,很难受。 柳青山起床,柳南烟跟他来了招呼,等父亲洗漱完,她把早餐已经摆好在餐桌上。 “爸,吃早饭。” 柳青山拉开椅子,看着桌上的粥和她从楼下买来的油条,“早饭没那么多讲究,瞎折腾,你几点起的?” 柳南烟给他盛了一大碗粥,把煮烂的红枣全舀进了碗里,推给柳父,“没事,给你也做不了几次早餐。” 柳青山闻言心里难受。 的确,柳南烟以后待在他身边的日子会慢慢变少,等哪天嫁人了,更会越来越少。 柳南烟咬了一口煎蛋,“我给你叫了九点的车,慢点吃。” “好。” 柳南烟望了望窗外的天空,灰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今天阴天。 柳南烟把刘青山送到提前预约好的出租车上,领走前给他塞了把雨伞,“杭城可能要下雨,你带着伞。” 柳青山点头,“好。” 柳南烟往后退了一步,对司机说:“走吧。” 柳南烟进地铁站前望了望天,空气有些闷。 应该不会下雨吧。 到学校后收到了柳青山的短信,说他坐上高铁了。 她回复一路顺风。 回短信的时候在行政楼前被一位班上的女生叫住。 “南烟,你怎么来学校了?”女孩跑过来跟她打招呼。 柳南烟面露疑惑,“嗯?” 女孩恍然,惊讶道:“你没看微信吧?” 柳南烟摇头。 “群里通知了,薛老师有事调课到周六了,今天不上课。” 柳南烟盯着女生的嘴巴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感谢道:“谢谢你提醒我。” 女孩摇摇头说没事,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和女孩道别后,手臂上被砸了一滴水珠。 柳南烟抬头,头顶轰隆隆的雷声随之响起。 要下雨了。 柳南烟赶紧走到行政楼前的屋檐下站着。 打开微信,群里果然在昨晚就通知今天没课。 柳南烟收起手机,望向天空,远处黑云慢慢翻涌过来,这雨可能要下好一会。 雨点开始稀稀落落的往下落着,柳南烟正犹豫要不要赶在雨没下大之前往地铁站跑,还是要等雨过后再走。 正纠结的时候,她目光扫到不远处站着说话的两个人,一男一女,在雨里‘拉拉扯扯’。 男的是薛凡,女的不认识。 薛凡他从女孩的手中接过雨伞,都没忘柳南烟这边看就径直朝她跑了过来。 他好像早就发现了她。 薛凡走到檐下,抬手拨了拨头发,有细小的水珠朝前飞舞出去,他们头顶是二楼的阳台,正好能遮到风雨。 薛凡把雨伞打开打量了一下。 两个人撑这把雨伞好像有点小。 他转过头问一直无视他的柳南烟:“你们今天没课,没看通知?” 柳南烟拉开两人的距离,没说话。 薛凡仿佛没看见她的动作,抖了抖手中的雨伞,去抓她的手腕,“走,我送你回家,你穿太少了,等雨停你要在这里吹感冒了。” 柳南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挣扎道:“不用了。” 薛凡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扯着她的手腕用了点力气,有点不带走她不罢休的意思。 “别的女孩给你的伞,就别借花献佛。”柳南烟见他一直不放手,眼睛下意识往周围看。 “方北藤!” 柳南烟仿佛见到了救世主,激动的叫住从楼里出来,路过她和薛凡身边正在往外走的方北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