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与唐潇分别开门下车,可锦瑟仍旧坐在车里纹丝不动。她想要走进去,心底却有某种声音在极力的钳制着她的双脚。似乎一旦只要她走进这里,这些年她所怀念与坚守的东西便会变成嘲讽。
江寻走过去,打开锦瑟旁边的车门,伸手想要牵她下车,才发现她的手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他抬手摸在她的额头上,并未发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之薇听见汽车声音,早已从房内迎了出来。看着锦瑟模样,还以为是因为第一次上门,拘谨的原因。她笑着走过去,顺势拉起锦瑟的手:“快下来。我跟唐教授还正在说,你们怎么还不到?”
锦瑟没动,甚至有些失了礼貌地推开了顾之薇,接着便重重的关上了车门。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无人发觉她微微颤抖的双肩。这份颤抖,源于脑中记忆的凌乱,源于那些盘横交错在心底的情感,誓要在这刻将他们一一归于原位。
心理学上并不能完全消除一个人的记忆,而记忆的封存也并具有持续性。瓶口的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松弛,当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现,会在你心底跳跃出那些于你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
江寻伸手打开车门,又被锦瑟拉过来死死的关上。此刻,她的心底生出了本能的逃避,却又有一种本能的欲望在催促着她下车。可是,心底声音在告诉她,只要她踏进这扇门,便会将她倾覆。
顾之薇在外面敲打着车窗,不需要任何的聆听便可得知她口中念出的必定是她的名字。此刻,她每出口锦瑟两个字就变成了呼唤。这不是一声普通的呼唤,那是呼唤自己孩子归家的柔软。
江寻从另一边打开车门上车,他双手拥着锦瑟:“锦瑟,你怎么了?”
锦瑟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见人久久不进去,唐明诚与唐淳从屋里走了出来。询问唐潇怎么了,唐潇也只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摇头。
“锦瑟,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呢?”江寻抬眸看了一眼外面。
锦瑟知道自己的不礼貌,可是也清晰的辨别出了自己心底的那份胆怯。她的家庭欢乐贫瘠,这些年来,是唐凯撑起了她心底对于家的那份渴望。如今,唐家就似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座摇摇晃晃的城堡,它会松动唐凯与自己之间相处的所有过往。
她在排斥、在抗拒,可是,她又是那么急于想要去了解,了解自己四岁之前的模棱两可,了解自己心底这些年来忽来忽去的画面。
她伸手紧紧地握住江寻的手,想要从他身上借一股力,来让自己挣脱唐凯对于自己的牵扯,去对当下进行一场正视。
她抬起头来,目光从顾之薇开始,一一对他们对视,似乎每双眼眸,在当下房屋背景的烘托之下,都纠缠着一份能将她家庭之欢全部吞噬的熟悉与残忍。
他们的目光太过热切,太过温暖,斩断了脚底紧紧钳制着她的那根绳索。她放开江寻,推开下车,对着大家道了一声对不起。可是另外再多的抱歉的话,她却无法脱口,会变成伤了他们情感的罪过。
“没事。”顾之薇笑着拉起她的手,朝着屋内走去。
他人无法感觉出锦瑟双脚的沉重,似乎她每走一步,都需要耗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来与心底的抗拒作斗争。
唐潇与江寻走在最后,他问江寻:“锦瑟姐姐怎么了?”
江寻看着锦瑟,想起了锦瑟找寻父母的事情,想起来那日在紫荆花公园她曾说过的话。他的脑中一遍遍回想与锦瑟认识以来的所有片段,有种迟来的疑虑在脑中盘旋。
只是,当锦瑟站在唐家客厅,看见墙上面挂着的那张全家福时,顷刻之间,便证实了江寻心底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