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的一团光亮划破长空,爆出震耳的鸣响。这是锦衣卫所特制,凡见信号者,皆要以最快速度赶至增援。 追兵紧随其后,韩笑带着受伤的解红云无论如何跑不了多远,他们沿着瓦房直到兴王府正门,纵身而下。韩笑一拳震断悬挂绣球的木架,随着木架哐啷倒地,尘土木屑飞扬……兴王府外顿时乱成一团,百姓们四散而逃。韩笑将几个侍卫打翻在地,将门前的马松了缰绳,并以匕首刺向马匹,马儿吃痛嘶鸣,冲向街道和人群。他趁乱和解红云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 顾芊芊和周一钊从书斋出来,从东安门到金鱼胡同,街上的人总算少了些。芊芊在沿街的摊子前看来看去,一会儿看糖人一会儿拿起风车吹两下,笑得如孩童般纯真开心。 “钊哥你看,这对珠花好看吧,我一个葶葶一个,她今日难得在家帮二娘种菜也是辛苦。” 周一钊笑着点头付了钱,道:“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好啊。”芊芊听话的答应,一边小心地将珠花收到怀里。 他二人继续沿街前行,不想身后竟突现骚乱,远处传来怒骂嚎叫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一声嘶鸣,把街上的人都惊住了。狂奔的马,逃命的人,危险来得太快了,周一钊不及多想拉着顾芊芊闪到一边,将手中的书推给她,脚下运功飞身骑到马背上。 马儿狂性大发,若不及时制止,恐伤人命。顾芊芊担心地看着周一钊驾着马越跑越远,但身后混乱远没有停歇。又是几匹马奔来,她正巧与来人四目相对——蓦地,她心头发紧,眼前一黑,竟这样被人掳上马背,点晕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顾芊芊渐渐恢复了意识,但眼前还是有些花白的晕眩。周围很吵,好像还在街上,她靠着身后的冰凉胡乱一摸,是墙。芊芊撑着身子,扶着墙壁缓缓站起,使劲睁了睁眼,才看清自己身在一条窄巷。 她恍惚地走到街上,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跌跌撞撞地怎么也找不到周一钊。满眼的人,却都是陌生的面孔,顾芊芊嘴里发干,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她有些害怕,不知那蒙面人为何抓她又放她?“啊!”慌神间,撞到了人。 对方本不欲理会,微微侧身间惊讶地看着身穿血衣的女子。“姑娘!” 顾芊芊止住脚步,回头去看叫住她的人,才发现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知后觉地低头,才发现衣服不是自己的,还有一团暗红色的污迹,她摸着闻了闻,有些腥咸,难道是…血! “抓住她!”怔愣间,街上冲出一队人马,刀刃寒锋,凶神恶煞地将顾芊芊围在中间,吓得她面容失色。 整条街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大队人马随着阵阵马蹄声渐近,为首红缎锦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正是锦衣卫八大千户之一的余虎。 一总旗官上前禀报:“启禀大人,混入兴王府的女刺客抓到了。” 余虎驱马上前,看那女子衣饰是兴王府的无疑,身上还有血迹,便道:“既如此,押入北镇抚司。” 刺客?谁是刺客?早被吓傻的顾芊芊看着面前明晃晃的刀,咽了咽喉咙:“我……我不是,我不是刺客!”她大喊道。 “不是刺客?”余虎不甚在意地端坐马上,扫了眼刚才禀报的人。 那总旗箭步上前,甩手一个巴掌,“放肆!千户大人面前也敢撒谎!” 顾芊芊睁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还有口中的腥甜。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等侮辱,她怒火中烧,忍住眼中涌出的热气,喊道:“你是什么东西,谁给你权利打我!我都说了我不是刺客,凭什么抓人!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有没有王法!” “你跟锦衣卫讲王法?”马上的余虎忍不住嗤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哼:“辱骂锦衣卫本就罪加一等,无论你有没有冤情,等进了北镇抚司自然都清楚了。带走!” “你们放开我,我哪也不去!放开!” 锦衣卫拧住挣扎的顾芊芊,举起手中的刀恫吓:“当街拘捕,让你血溅当场!” 叮地一声,一柄玉骨折扇挡开绣春刀,刷地一下将人掀翻在地。有人挡在顾芊芊面前,因是背对着,她只看到白衣挺立,玉簪束发。那人平静地对余虎道:“大人,这位姑娘应该不是刺客,还请三思。” 余虎看这人衣着不俗,武功身法均属上乘,耐着性子问:“何以见得?” “在下方才撞到这位姑娘,她神色恍惚,连身上穿了件血衣都不自知,想来应是被人故意加害。” 街上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余虎看出此人有心阻拦又恐多生事端,便以退为进,“此等大事不可马虎,锦衣卫办事公正,只要查清属实,自然会放人。这位公子,不如一起走一趟北镇抚司?” 顾芊芊闻言,早看透了他的用心险恶,“你要抓就抓,何必牵扯旁人。这位公子,多谢你出手相救,烦请你去趟威远镖局......” …… 传闻北镇抚司的诏狱比刑部天牢恐怖百倍,设有专门的刑房、审讯室,牢房阴森幽暗,刑具一应俱全。锦衣卫向来喜欢抓人,所设牢房一年四季都人满为患,通常他们会让家属带巨款来赎以减其罪。他们最拿手的是刑讯逼供,不把人逼死逼疯决不罢休,老百姓们都说,如果进了北镇抚司还能活着出来就算祖上积德。 顾芊芊一路被拖进北镇抚司,诏狱里的油灯、火把跳着微弱的光,让这里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她左右看去,两边都是手脚拖着铁链且蓬头垢面的犯人,他们衣服破烂,扒在牢门上的是一双双黝黑脏污的手。有的撕心裂肺地大喊冤枉,有的眼神涣散好像失了心智一般,还有的躺在破草堆上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看样子是受了大刑。这里就像人间地狱,看上一眼都是折磨,只剩一半的瓷碗里所盛的残羹冷炙已经发霉,到处都能听到老鼠吱吱的声音,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 周一钊制住受惊的马,在一家药铺买了伤药洒在马身上,然后牵着它回去找芊芊,直到走回镖局都不见她的踪影。他把缰绳扔给一个伙计,问:“大小姐回来没有?” “还没有,局主也差人来问过。” 周一钊听了有些担心,正打算出去再找,听见有人问:“此处可是威远镖局?” 他转过身,“正是,公子有何事?” “有位顾姑娘被锦衣卫抓了,托我来报信。” 等周一钊问清缘由,立刻让人进去通报,自己抢过缰绳狂奔而去。 锦衣卫……北镇抚司……他心头惊怒,唯恐芊芊在牢狱中受苦,一路直奔兴王府。这个时候,只有孟飞请小兴王出面才能确保芊芊安然无恙。 到了兴王府,他匆忙下马请门口侍卫通禀,但守门侍卫不放行,也不理会请托。 “我再说一次,请顾孟飞出来,就说威远镖局的周一钊找他。” “大胆刁民,竟敢擅闯王府,不要命了吗!”侍卫上前喝斥。才刚闹出刺客行刺的事,这会儿谁敢不要脑袋地随便放人进去,即便认识顾少局主又如何,这是王府,不是想见谁就能见的。 “得罪了!”周一钊双拳紧握,抬腿将人踢翻在地,闯了进去。大批侍卫涌出挡住去路,他气沉丹田,对着王府殿室喊道:“顾孟飞,你出来!” “顾孟飞,你出来!顾孟飞,你出来……” 正在与小兴王品画的顾孟飞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叫他,“好像是一钊的声音?” 他话音刚落,管事慌张地冲进来跪倒在小兴王面前,“王爷,有人擅闯王府,听说是要寻顾少局主。” 等小兴王跟着顾孟飞穿过府中殿阁走出来时,周一钊正在力敌众侍卫,已经有不少人躺在地上□□。顾孟飞惊见,忙道,“一钊,你这是干什么!” 周一钊猛地收回拳,终于看见顾孟飞才松了口气,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此人头戴玉衡金冠身穿银灰织金锦服,想必就是小兴王。他双手抱拳,“草民参见小兴王爷。” 朱祐杬摇头苦笑,“我只道你顾孟飞武功厉害,没想到贵镖局藏龙卧虎,这一位不仅武功高强胆子更大,把这王府闹得人仰马翻。” 顾孟飞汗颜,“请王爷恕罪,我想是一场误会。一钊,出了何事?” “芊芊被当作擅闯兴王府的刺客抓进了北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