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小心了。” 偃生说的时候,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沉入西山。 其他人立马紧张起来,傅九有些哆嗦的问他,“怎……怎么了?” “他们来了。” 偃生说完,窗口突然便出现了一张狰狞的脸,脸色铁青,筋络扭曲着凸起,眼珠充血混浊,十分可怖。 吓得傅九直接叫出了声,偃生往左挪了一步遮住她视线,二指结出咒印直击那人额心,迅速施法关上门窗,侧头沉声问男子,“村中吃了土肉的有多少人?” “差不多……五十来人。” “从后门走!快!” 傅九一边跑一边问他,“我们干嘛要跑,你把我们移走就行了嘛!” 偃生瞟了他一眼,“叫你跑便跑,我自有打算。” 丹朱瞧见这一幕,立马笑嘻嘻地凑过头来,“阿九,不要怕,有本王在!” 傅九转头便是一吼,“谁怕了!” 偃生幽幽来了句,“你再大声些,被堵了门出不去别怪我。” 傅九立马将嘴紧紧抿了起来,丹朱瞧她模样可爱,不自觉便笑了起来,却是被当头一击。 “你还笑!”傅九吼他,声音却是低了不少,一旁的偃生亦弯了嘴角。 “我……”丹朱瞧见偃生微弯的嘴角,立马指着他,憋屈道,“他也笑了!” 傅九立马转过头瞪住偃生,偃生却是登时变了脸,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痕迹,于是傅九又转过头来剜了丹朱一眼。 丹朱更憋屈了,不甘心的道, “阿九,他真笑了,你怎么不打他就打我?!” “闭上嘴吧你,出不去怪你。” “……” 跑在最前面的男子十分无语,怎么这些人逃命都这么不认真,都快没命了,还有心思拌嘴。 男子带着他们来到最后一间屋子,打开后门出了屋,转头问偃生,“现在我们去哪儿?” “村里最近的空旷地在哪儿?” 男子这下便不明白了,怎么不找地方躲起来,还要找空旷的地方,这不找死吗?! 但看着偃生一脸淡定的表情,他也来不及琢磨他有什么打算,毕竟现在也只有靠他了,还是只能听他的。 他顿了片刻,吸了口气,“跟我来!” 他们一出屋,那些异化的人立马便追了过来,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很快便追了上来。 眼见着那些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人就快咬上他们屁股,傅九和那男子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跑,偃生再一次见识到了傅九逃命的速度,那怕是狗都追不上。 丹朱觉着这样跑有失身份,但以他现在的能力,要撂翻这么多跟疯狗一样的人还是有点困难,于是他直接变回原型跟着傅九跑起来。 偃生见他们快追上来,忽的停了下来,“你们先走。” 既然他这么说了,傅九头也没回更拼命的往前跑,还跑错了方向,男子立马唤住她,“姑娘,这边!” 傅九差点儿没刹住脚,一头栽地上去,掉了头,立马又追上去。 偃生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身后,二指立于胸前,脚下立生八卦之阵。 “坤升。” 二字于他口中吐出,里面立马升起了一道道屏障,大大阻碍了他们的速度。 傅九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的错愕,大喊道,“你干嘛不把他们封死!他们这不还在追我们吗?!” 偃生迅速移到她面前,侧目看向她,淡淡开口,“我们是来救人的。” “啊?不是吧!这么多丧尸我们怎么救?!” “他们还是活人,不是丧尸。” 终于跑到空旷处,这是村子里开村会的地方,背靠峭壁,三面通达,正是被围剿的好地方。 他们立在场地中央,正面朝着那些异化人,傅九这才发现,他们个个看起来之所以那么恐怖,是因为他们个个都瘦脱了型,像只剩一张皮覆在骨头上,所以看起来便跟丧尸一般,之前忙着逃命没仔细看,现在傅九才注意到,他们面部手脚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衣袖腿裤子都空荡荡的,唯独肚子那块儿,好像裹了什么东西,一点儿也不空甚至有些凸起。 但眼见着那些人朝这儿疯狂奔来,傅九也来不及去想他们肚子怎么跟怀孕一样,急都快急哭了,“你把我们带这儿来干嘛?这不明摆着送死吗?” 偃生没有理会她,再摆出八卦阵,双手于胸前结印,默念卦法,待那些人越过一道道土坎正要扑过来,他们周围忽有数丈石墙自地面升起形成一个半圆状,那些异化之人便随着半圆的石墙自行将他们包围起来。 施完法,偃生转过头来,一双深眸淡淡望向傅九,“我既有本事带你来,自有本事带你走。” 傅九摸了摸后脖颈,虽然他是厉害,连金猊兽都打得过,但是吧,“不是我不相信你,难不成你打算一个打五十个?” “有何不可?” 他说完,石墙轰然沉入地底,他闪身而去,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一一将那些人击倒,有白色块状物从他们嘴中喷出,傅九他们完全看不到他的动作,只看得到一排一排的人猝然倒下,整齐的排成了一个半弧状。 待偃生停下来,追着他们跑了一路的几十余人已全部倒地,看得傅九和那个男子张着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也太强了吧! 惊讶之余,他们全部都很快注意到,那些人吐出来的白色肉快竟然在移动!而且每一块都十分巨大!怪不得他们个个皮包骨头的肚子却那么大,感情全被这恶心的怪物吞进了肚子!看来也正是这怪物操纵着那些村民攻击啃食其他人。 而偃生看着他们一块块聚拢并未动手,似乎正等着他们全部聚拢,只是在这空隙结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将他们几人都罩在了结界之中,而后偏头对化成狐狸的丹朱道,“狐狸,你去把村民都扶进来。” 丹朱又变回人形,不屑地抱胸哼了一声,“你算老几,凭什么使唤本王!” 偃生也不恼,只道了句,“难不成你要小九去扶?出了这结界……”偃生看着眼前瞬间聚成数丈之高像只巨大蛆虫模样的怪物,“这怪物一口便能将她整个吞下去。” 偃生这样一说,傅九也立马转过头来将丹朱盯着,丹朱以手支颌表示无奈,“行行行,我去。” 他擅长逃命,自然救人速度也是极快,不一会儿的时间他便来来回回救了十余人回来,其中便有那男子的孩子,男子见了自己孩子,抱着又是哭又是笑,见这情形,偃生便只回头对傅九道,“安心呆在这儿,不要出去。” 傅九点点头,偃生便再无顾虑,踏扇飞出了结界。 这怪物可以说是傅九见过最恶心的东西,浑身灰白灰白的肉,让人看一眼便像作呕,扭动的身躯上无眼无鼻,只有一张巨大的嘴此时正往外源源不断流着幽绿色的粘稠液体,纵使是对什么都无比好奇的傅九也忍不住将身子背了过去,直在心底抱怨,怎么最近遇到的妖怪都这么恶心,先是披着血淋淋人皮的鬼,又来一只巨大无比的蛆虫样的怪物。 而偃生面对这样恶心的怪物,仍然是一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仿佛只要是妖在他眼底便全无美丑之分。 这怪物虽无眼无鼻更找不到它耳朵长在哪儿,却能准确判断出偃生所在的位置,偃生刚飞出去,迎面便泼来一滩绿色的粘液,幸得他反应灵敏未沾上半分,结界却被弄脏了一半,这结界乃三重符界,是以符咒形成的坚硬结界,是阴阳家术法中最为牢固的一种结界,不仅是妖邪无法靠近,如果是外物,是以多大的力度撞到结界上,便会以多大的力度反弹回去,然而从这怪物嘴里喷出的粘液却是牢牢粘在了结界上,原本隐形的符文在沾上粘液后却显现出了红色的纹路,几欲破裂。 偃生暗道不好,这怪物的粘液竟有如此大的腐蚀力,若是常人沾上,恐会顷刻没命,而此时丹朱还未将全部村民都救进去。 偃生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繁复符文,那怪物似嗅到血的味道,浑身都兴奋地颤动起来,迅速向偃生所在的方向移去,它虽没有脚足,移动速度却十分快。 偃生便趁机将它引了出来,而他画用血画的这个符文并不具攻击性,而是可以将某种事物的特征在敌人面前扩大无数倍,比如血的味道。 所以它才会兴奋的整个身子都在颤动,这符咒虽无攻击性只是个迷惑对手的诱饵,但再加上些东西便不同了,比如火咒。 于是当偃生将血符向它击去时,那怪物没有躲,反而一口将血符吞进了肚子。 偃生挑唇一笑,等着它焚火自燃,然而却未见丝毫火焰自它口中喷涌而出,反倒惹怒了他,张着血盆般的大口便向他迅速袭来,这怪物虽不会跳跃,身子却可以很大限度的迅速延长,让人避之不及。 偃生一边闪躲一边思索,看来符文对它并不管用,它体内粘液连三重符界也可以腐蚀,普通依托媒介的符咒之术,不论是血符还是黄符,一但触碰到他体内粘液应也会被立即腐蚀。 偃生淡淡吐了一声,“麻烦。” 而后他便绕着那怪物的身躯反复穿梭纵横的绕了几圈,试图让那怪物自己将自己缠住,然而这怪物还不是普通的难缠,它缠绕在自身身上的部分又可迅速相融,整个身体像是胶泥一般,想变长便变长,也不用怕会缠住自己,甚至被切成几段还能再次聚拢,实在难缠。 面对妖怪永远一副冷淡不变神情的偃生,也终于沉了脸色,似已经失去了耐心与这恶心的怪物纠缠,不再只是躲避它的袭击,踏扇在空中站定,顿有五行阴阳阵法生于天地。 他弹指一瞬,地生金木,瞬为方笼,将那巨怪困于其中。 偃生缓缓收手,困住那怪物的方笼便不断缩小直至一屋舍般大小。 偃生又再次抬起手,闭上双眼,十指缠绕成结。 傅九忽听没了声音,没忍住好奇还是将身子转了过来,便见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间金屋子,而偃生立于半空,正缓缓睁开双眸,十指也渐渐舒展开来,而随着他手指的舒展,地面竟缓缓生出几朵赤色红莲,以火为枝,以火为叶。 傅九忽的想起曾在书中见过的一种,只有在地狱才有的火焰,红莲业火。 傅九惊愕的看着那红莲渐渐将进屋缠绕,不足片刻,眼前便只剩下滔天的火焰,火焰状若红莲,自火焰中还能听到尖厉怪叫,似婴孩痛苦尖叫之声。 半晌,火焰渐渐熄灭,地面空无一物,那怪物竟是被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偃生缓缓落地,行至她身边时,伸手抬了抬她直欲脱落的下巴。 丹朱救完人之后便翘起二郎腿在一旁悠闲观战,在看完偃生与那怪物打斗的整个过程后,丹朱仍是一脸的不屑,若是换在他没受伤之前,要除了这怪物,就是一巴掌的事,哪儿需要这么多花招,所以偃生所施阵法在他眼里都成了做张做势。 见偃生走过来,丹朱撇撇嘴,扬了扬下巴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五十来人,“这些人怎么办?” “那怪物不□□元,只食血肉,他们休养些时日便好,只是现下,他们要醒过来……”偃生说到这儿,顿了顿,抬起头看向丹朱。 丹朱一瞧他这眼神便觉得没什么好事,不自觉竟还望后退了两步,“干……干嘛?” “你分他们些灵力,他们便能醒了。” “什么?!”如雷贯耳的声音顿时响起,“本王丢了千年的修为,元神损了大半,你他娘还要我分灵力!” 丹朱指着他,恨得咬牙切齿,“你诚心就是想谋害本王!” 偃生并不关心他丢了多少年修为,损了多少元神,只道,“少些灵力你终归是死不了,但这些人会死。” “我……”丹朱一点儿也关心这些人的死活,但直说出来吧,怕傅九觉得他没爱心,便指着偃生问他,“你干嘛不分?!” 偃生仿佛看白痴一般看着他,“我区区凡人,只会些术法,何来灵力。” 傅九听他们吵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小白,你就救救他们呗,你看大叔他哭得多可怜。” 丹朱转过头看向傅九指着的大叔,那男子正好抬起泪汪汪的两只眼将丹朱望着,一个大男人哭兮兮的祈求他,“大仙,你就救救我家孩子吧。” “行了行了,”丹朱怨恨地剜了他一眼,“我救还不行吗。” 丹朱这样一说,傅九立马笑起来,走过去踮脚摸了摸丹朱的头,“改日去城里我带你去吃酿鸭子给你补补。” 本来一肚子怨气的丹朱立马眉开眼笑,明明比傅九高了一个头不止,却蹲下来抱着傅九一个劲儿的噌,“还是阿九最心疼我。” 偃生漠然转身丢下一句,“这银子,我不出。” “偃生你这个死人!等本王伤好了,第一个把你给呼死!” “我等着,怕是你没那一天。” “你!”丹朱等不及伤好,现在就要寻块搬砖抡他,幸得傅九拉住他叫他先救人,不然他俩怕是真的要在这儿干一架。 瞧着丹朱那副想弄死他却并不能将他怎么样的样子,偃生挑唇笑了笑,余光却不经意瞟到一块白影,他顿然侧目,却什么也未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