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问之下,明明自乱阵脚,深知再也掩藏不住了,跪倒在林老爷面前,泪眼婆裟:“老爷,对不起,我错了!” “到底怎么回事?”林老爷急了。 “我把小姐弄丢了!是他们逼我这样做的,”明明手指指向身后的云响和孟如意二人,控诉道:“我去接小姐的时候,小姐和姑爷已经被这两人挟持了,他们勒令我不许声张,配合他们进林府偷点值钱的东西,事成就走,否则就要杀了小姐和姑爷,还拿我家人做要挟。” “什么!”林老爷听到爱女被绑架,不管真假,腿脚一软跌坐在凳子上。 明明凄惨哭诉着:“老爷,我担心小姐和姑爷的安全,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所以不敢告诉老爷。更何况第二天就是大喜之日,更害怕林府丢了脸面,只期望他们赶紧拿点钱,再把小姐和姑爷送回来。等小姐安全归来,再向老爷请罪。” “嘿,你这丫头太不老实了,”刚还胜券在握的云响火气都上头了,居然还反咬一口,简直睁眼说瞎话!她忍住要冲上去暴打一拳的冲动,咬牙质问:“若真如你所说,我们为何磨磨蹭到今日才走,是等着被人抓住吗?” “我怎么知道,我也以为你们昨日就会离开,更期望今日一进门看见的就是我家小姐和姑爷。谁知道你们打着什么主意,所以刚刚气昏了头,想着可以拿你们去交换小姐和姑爷,硬生生把你们留了下来,后来想想又怕了,才吞吞吐吐不敢吐露事情。” “糊涂啊,明明!”林老爷听了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竟然久久说不出话来,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顺气。 云响气得简直没脾气,这个套还真深,连婢女的后路都想好了,她们到底想干什么?就真是为了逃婚?然后呢?一个深闺大小姐放着这么富裕的家不要,一个人出去跑江湖? 局面对孟如意和云响极为不利,一直站在身后仿佛置身事外一声不吭的孟如意此刻走了出来,淡淡道:“她们的话都是假的。”承认了云响说的一些话是胡诌的,也否认了明明话语的真实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他的声音生来清冷,加上没有情绪的音调,带着一股拒绝靠近的味道,又是一张叫人退避三舍的死人脸,带来了莫名的信服力,叫人不由自主的想听他说的话。 孟如意说道:“我们不是受雇而来,但应是和明明一样,身不由己。” “什么意思?”林老爷问。 孟如意不答反问:“明明你说,你是不是身不由己被小姐左右?” 林老爷终于突破了他的“常理”,把怀疑的目光聚焦到自己人身上。 明明跪在地上,泪痕未干,咬着下嘴唇默默不语,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死活不认。 孟如意面色不改,不再顺着说下去,反而提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疑问:“恕我冒昧问一句,林显红这些年是不是性情大变?有时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众人未作回答,悄悄传递神色,却是被说中了的模样。 “这有何关系?”林老爷问。 “刚才小欣说林显红自小深闺长大,性子温软,却是和我们遇见的不同。”孟如意将当日“红妹妹”的表现粗略几句带过,“成婚当日,更奇怪的是,我和同伴吃了过量的蒙汗药,手脚疲软,根本无力支撑,身体却能自行完成拜堂一系列的举动,叫人匪夷所思。” “胡说八道!”明明急了,骂道:”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骗人也要个底线!” 林老爷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明,阻断了她的话。 孟如意继续道:“据我所知,巅西有种隐秘的傀儡术,施术人取了谁身上的血,就能操纵谁。能够让人如同傀儡一样,在相隔较远的地方,模仿施术人的一举一动。但当日的傀儡术还比较粗糙,实效短暂,只能模仿动作,不能开口说话,而且施术的地点不会很远。十有八九林显红用的就是这种。” “小女自小深居闺中,学的都是琴棋书画,接触的都是清清白白的人,根本不可能学到这些邪门歪道!”林老爷否认道。 “林小姐自是不会。”孟如意卖了个关子,“只怕林显红她……” “中邪了!”云响接话,盖下定论! 中邪了?众人心中一吓,脸全都白了。林老爷第一个反应过来,气得面目通红,斥道:“荒谬!” 孟如意听到指责没做任何反应,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抄起手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林老爷也陷入了沉默,回想起女儿近几年的变化,长叹一声:“小女三年前生了场大病,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转后性情偶尔变得狂躁任性。这次赶紧应下当年的亲事,一是显红年纪到了,二也确实是有时候闹得不太像话,就想着赶紧让她嫁出去,希望她嫁了人生了孩子能好收收性子。 他求救似的看着面前束手旁观的公子:“先前是我失言,情急之下唐突了公子,于此事我是万分信任公子的话,既然连这种众人闻所未闻的操控术都知道,恐怕小女也只有您能救了,还望公子能施以援手,将小女身上的邪魅去除,万万不能让它仗着我林府小姐的身份作恶!” 孟如意见林老爷还算有诚意:“这种傀儡术有一个缺点,因为施术人看不见当场情形,所以必有接应人。明明应该就是那个接应人。” 明明死活没想到邪魅上了小姐的身,脸色惨白得吓人,终于放弃抵抗,一边呜咽着一边回忆到当时的情况:“因为于公子是入赘的,按照规矩,于公子将小姐从薛姨妈那里接来,成婚前二人不能进宅子,只能分别安置在附近的小屋内。 “我带了两个婆子去伺候,小姐借故打发了婆子,拖着我的手进了内屋。她掀开床帘,床上昏睡的正是这位姑娘,穿着小姐的红嫁衣。我问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小姐看上去十分得意,笑着说:‘放心吧,下了大剂量的药,在耳边敲锣打鼓都醒不来。’ “我吓了一跳,小姐看着我惊怕的表情,又哈哈大笑起来。我从未见过小姐笑得那么张狂,根本不像往日的小姐,心下很是害怕。小姐又说‘我和于彦本来是准备逃婚的,路上看见这两个倒霉蛋,就掳了回来,明天代替我去成亲,免得林家丢了新娘子没了面子,我爹最怕丢面子了,就权当是报答爹爹的养育之恩了。’ “她这么疯狂的想法吓坏我了,居然还要求我配合她完成这出戏。我自然不肯,极力的劝阻小姐,一开始小姐还温言软语撒娇要我去做,说着说着就争执了起来。小姐明知我喜爱南郭村的小木头,却跟我说,如果我不照着她的话做,不仅要打断我的腿,把我发配到洗衣房天天洗衣服,把手洗的像枯树枝一样粗糙,到冬天手指就裂的像腊肠,还要买个好看的丫头许给小木头,让我一辈子孤独终老。 “她说那话时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又凶又狠,拖着我的手死劲拉扯,痛的手指都麻木了。我不敢忤逆小姐。老爷,我从小伺候小姐,小姐的话让我好寒心啊。” 明明说着说着委屈得哭了起来,从前小姐从不为难她,也不耍脾气找她的乐子,现在小姐这样让她害怕,有时又让她痛恨,却无可奈何。也许真的像眼前公子说的一样,小姐中邪了,脾气秉性时好时坏,她的好小姐哪里能露出那样的张狂的笑,有那么坏的脾气,做这么可笑的事! 众人在明明的哭泣声中沉默,云响环视的一圈,心中有了底气,在场的基本上都站在了他们这一边:“既然误会都解开了,就放我们离开吧。” “那可不行,不是,”林老爷急的快步走上前挡住去路,殷切的求救:“是恳请两位留下来。两位能一眼看穿问题,绝不是一般世俗人。小女顽劣,请您救救她!我只此一个女儿,万万不能有失,否则对不起她死去的亲娘。” 看这架势,此刻离开无望,只能先安抚下来,她瞄了一眼孟如意,一般来说高人是不轻易与普通人达成交易的,在他开口之前清了清嗓子:“孟道士常年在山中修行,才没有染得俗世一生烟火气。此次下山来,是去南山寻求得道之人点化。却不料初入世事就中了你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姐的道行,才落得如此狼狈。我们要好好了解一下林显红的手段,明明你来说。” 明明擦干眼泪,一脸坚决,绝对要把小姐身上的邪魅赶跑!不能让好小姐再受祸害! “其实我也不知道小姐捣鼓了什么名堂,就是成婚当日偷偷摸摸将小姐和姑爷带进来,安置在能看见礼堂一举一动的房间里,事后又遮掩了所有人的耳目,将二人带了出去。一到安全的地方,于公子拱拱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可是众人没有想到的,林显红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林家家大业大,参加婚礼的人做什么行当的都有,居然敢混进来在这么近的地方施傀儡术。也是,能说出把一个男人卖个四五个女人的这种害臊话,确实不是一般的女人。 明明继续道:“林公子走后,小姐说,过几日她就会回来,叫我不用担心。小姐还特地交代我,如果被人怀疑,就咬定是这位公子和姑娘合伙将她绑架了,为了求财才扮作新郎新娘登堂入室的。” “哼,”若是绑来的人是文弱书生和娇娇小姐,被抓现行辩解不成,送了官或是私下屈打,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云响没好气的说:“林老爷,你这小姐可真是娇蛮任性,丝毫不替别人考虑,这邪中的可不轻哦,要好好治治!” * 借准备道具之名将众人哄走后,云响舒了一口气。见孟如意面色淡漠的站在一旁,心中好笑,忍不住揶揄道:“行啊,孟大术士,中邪这种话你都编的出来。还以为你是深宅大院里面那种死板板的书生,清高得不行,没想到也是个谎话精。” 孟如意斜了一眼表示不屑,不悦的说:“我何时说过中邪。” “诶?别那么严肃嘛,逗逗趣而已。”云响摇着头嘻嘻笑着:“明天可就靠你主持场面,带我们二人脱离苦海了,道士大人,阿弥陀佛。”她双手合十,学着信徒虔诚的弯腰鞠躬。 孟如意轻笑出声,觉得十分好笑:“我是术士,不是道士。” “术士?道士?有什么不同?”这么一说,云响反而摸不着头脑:“不都是会抓妖唬人那一套!” “道士降妖,术士……”他阴测测笑一声:“杀妖!”